“織織，帶老福和…他，”沈青禾指了指阿丑，語氣冷淡，“去西邊那兩間空著的竹舍安頓?！?

她甚至不愿叫出那個名字。

“看好他，別讓他亂跑驚擾了谷中清靜。”她特意加重了“看好”二字。

織織連忙應下：“是，小姐?！?

沈青禾這才抱著啵啵和嘟嘟，走進了自己居住的主屋竹樓。

屋內陳設簡單雅致，彌漫著淡淡的、清冽的草藥香氣。

她將兩個孩子輕輕放在鋪著竹席的矮榻上。

“阿娘…”啵啵抬起紅腫的眼睛，怯生生地又叫了一聲。

嘟嘟則低著頭，小手不安地絞著衣角，不敢看沈青禾。

沈青禾看著眼前兩張酷似的小臉，心頭的冰層終究還是裂開了一絲縫隙。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和一些：“先別急著叫阿娘。你們…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銳利地看向啵啵：“你說你是我的女兒？那他呢？”她又看向嘟嘟，“你又為何說她是你妹妹？還有…外面那個…蕭銘霄，他又怎么變成了那副模樣？”

啵啵知道這是最關鍵的時刻。

她吸了吸小鼻子，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用最清晰、最可憐的語氣開始講述：

“阿娘，我是啵啵，我真的是你的女兒，我見過你的畫像，每天都能見到?！彼拇笱劬锼查g又蓄滿了淚水，“爹爹…爹爹他叫蕭銘霄，是王爺！我們本來住在京城里好好的…可是…可是有壞人！大壞蛋！他要殺害我和爹爹！”

啵啵努力回憶著腦海中那些屬于原主的、模糊又帶著強烈恐懼的記憶碎片，結合她對劇情的了解，組織著語言：

“娘親生我和嘟嘟哥哥的時候，是不是遇到了很壞很壞的女人？就是爹爹的那個小妾！”啵啵的小臉上浮現出憤怒，“她趁娘親剛生完寶寶，身體好虛弱好虛弱的時候，想把我和哥哥都賣掉！還想害死我們！她是不是還跟別人說，娘親生的不是爹爹的孩子？還讓一個壞人承認…承認欺負了娘親？”

啵啵的聲音帶著孩童特有的天真，卻字字句句都戳中了沈青禾記憶中最黑暗、最屈辱的角落。

“爹爹他…”啵啵話鋒一轉，小臉上滿是心疼和委屈，“爹爹那時候根本不在家！回來后才把被抱走的我救回來了，又聽說你跟別人跑了，不要他了，所以特別生氣，也不來找你！爹爹太笨了，他誤會你了。”

“這次是，他…他帶著我去了很遠的西邊！西蜀國的壞蛋打過來了！爹爹是去打壞蛋、保護大家的！可是…可是…”啵啵的聲音帶上了哭腔，“爹爹的隊伍里出了奸細！大壞蛋！他把爹爹他們要去哪里、怎么打壞蛋的計劃，偷偷告訴了西蜀國的壞人！結果…結果爹爹他們還沒到地方，就被好多好多壞人埋伏了！打得好慘好慘…嗚嗚嗚…”

啵啵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小小的身體因為哭泣而顫抖：“好多好多叔叔伯伯都…都死了…爹爹也受了很重很重的傷，流了好多血…腦袋也被人打壞了…壞人以為爹爹死了，把他丟在死人堆里…后來…后來京城里就傳消息說…說爹爹尸骨無存…嗚嗚嗚…阿娘…爹爹好可憐…他頭經常好痛好痛…只有我給他買的藥粉吃了才會好一點…他被壞蛋害！他差點就死掉了！”

啵啵一邊哭訴，一邊偷偷觀察著沈青禾的臉色。

果然，聽到蕭銘霄重傷瀕死、尸骨無存的消息時，沈青禾那冰冷的眼底，極其細微地波動了一下。

恨意依舊在，但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震動。

“再后來…”啵啵抽抽噎噎地繼續，“我就帶著爹爹來找你，路上碰到了福爺爺…他保護著我倆來到了這里…我們就…就一路要飯、撿破爛、推著小破車來找阿娘…走了好久好久…吃了好多好多苦…”啵啵越說越傷心，撲到沈青禾懷里，放聲大哭，“阿娘…求求你救救爹爹吧…他好痛…他不是壞蛋…他是被壞人害的…嗚嗚嗚…”

這一番聲情并茂、七分真三分演的哭訴，如同最柔軟的錘子，一下下敲擊著沈青禾冰封的心防。

她緊緊地抱著懷里哭得渾身顫抖的小女兒，聽著她講述那個男人慘烈的遭遇，感受著她對那個癡傻“爹爹”深切的依賴和心疼…那些被她刻意深埋的、關于蕭銘霄的過往、關于他最后出征前那匆匆一瞥的復雜眼神…不受控制地翻涌上來。

她低頭看著啵?？薜猛t的小臉，又看看旁邊同樣淚眼汪汪、小手緊緊拉著啵啵衣角的嘟嘟。

嘟嘟也鼓足了勇氣，抬起小臉，帶著濃重的鼻音，怯怯地小聲補充道：“娘親…爹爹他…他雖然傻傻的，可是…可是他力氣好大，幫啵啵妹妹推車…他…他還會保護我們…剛才那個壞胖子要打我，爹爹差點就要沖上去了…”

他努力想為那個“傻爹”說點好話，證明他不是壞人。

沈青禾看著兩個孩子，沉默了許久。

竹樓里只剩下啵啵壓抑的抽噎聲。

最終，她長長地、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沒有說什么，只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啵啵的后背，又摸了摸嘟嘟的小腦袋。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嘟嘟緊繃的小身體瞬間放松了一些，眼淚流得更兇了，卻是委屈得到宣泄的淚水。

“好了，別哭了。”沈青禾的聲音依舊有些冷，但終究是柔和了一絲絲，“你們先在這里休息?？椏棔托┏缘倪^來。”她頓了頓，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啵啵，“至于你爹爹…我會…看看。”

啵啵從沈青禾懷里抬起頭，大眼睛里還噙著淚花，卻瞬間亮了起來：“阿娘答應救爹爹了？”

沈青禾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避開了啵啵熱切的目光：“你們累了，先歇著?！?

說完，她起身，準備離開房間，她需要冷靜一下，也需要去處理外面那個麻煩。

就在這時，竹樓外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喧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