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門口冰冷的夜風一吹，姜晚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混沌的頭腦倒是清醒了幾分。

她裹緊了身上那件臨時找警局后勤借來的、寬大不合體的灰色外套，像一只被雨水打濕的、無家可歸的流浪貓。

身后，是姜振東那輛低調奢華的黑色轎車絕塵而去的尾燈，連一絲停頓都沒有，仿佛甩掉了一個巨大的、令人厭惡的麻煩。

保釋？不，那更像是驅逐。

姜振東自始至終沒看她一眼，姜浩則是一臉嫌棄和幸災樂禍。

至于那個西裝褲腰下驚鴻一瞥的藍白格子JK裙褶邊…姜晚用力甩了甩頭，試圖把那過于驚悚的畫面甩出去。

豪門的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還要渾。

那個家，是絕對不能再回去了。

白薇和那個林雪，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她需要一個地方躲起來，恢復體力，弄清楚這個“社死系統”，更重要的是…活下去，系統冰冷的生命倒計時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只有昏黃的路燈拉長她孤單的影子。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手里緊緊攥著那塊硌人的假項鏈碎片——這是她目前唯一的“財產”和“武器”。

就在這時，一陣帶著涼意的夜風卷起一張皺巴巴的紙片，啪嗒一聲，糊在了她臉上。

“嘶…”姜晚煩躁地扯下來，正要扔掉，借著路燈的光，瞥見了紙片上的內容。

不是廣告，不是傳單。

而是一張…畫風極其潦草、甚至帶著點鬼畫符意味的…招聘啟事。

紙張泛黃，邊緣破損，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毛筆字寫著：

【青云宗】誠招外門弟子！

要求：四肢健全，能吃耐勞，不怕窮。

待遇：包吃（限量）包住（漏風），月俸：看宗門財政狀況發放（通常為債務抵消憑證）

工作內容：種地、喂豬、打掃衛生、以及…探索未知（有一定傷亡風險，生死自負）

報名地址：城郊青云山腳歪脖子樹下，找老瘸子登記。

備注：宗門信譽擔保，絕對遠離豪門恩怨，是您避禍躺平（劃掉）…潛心修煉的不二選擇。

姜晚盯著這張破紙，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幾下。

包吃住？遠離豪門恩怨。

雖然這待遇描述得跟黑煤窯招工似的，還“生死自負”…但對她這個身無分文、被豪門掃地出門、還隨時可能被警察（或者更糟）找上門的前“假千金”來說…簡直是沙漠里的綠洲。

“青云宗…”姜晚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管它是龍潭還是虎穴，先進去再說。

她深吸一口氣，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城郊青云山走去。

青云山，名字挺有仙氣，實際就是一座不高不矮、植被稀疏的普通山頭。

山腳那棵標志性的歪脖子老槐樹下，果然坐著一個老頭。

一條褲腿空蕩蕩地挽著，頭發花白，滿臉褶子，正靠著樹根打盹，呼嚕打得震天響。

腳邊放著一個豁了口的破碗，碗底躺著幾枚可憐巴巴的銅板。

這是…老瘸子，青云宗的…招生辦主任？

姜晚看著眼前這幅“丐幫長老”的凄涼畫面，心里那點微弱的希望小火苗又搖曳了一下。

她走過去，輕輕踢了踢那個破碗。

“哐啷啷…”銅板撞擊碗壁的聲音驚醒了老頭。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一只眼，渾濁的眼珠上下打量了姜晚一番，尤其在看到她身上那件不合體的外套和蒼白的臉色時，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報名？”老瘸子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睡意。

“嗯。”姜晚點頭，把那張破招聘啟事遞過去。

老瘸子看都沒看，隨手從懷里掏出一個臟兮兮的小冊子和一支禿了毛的毛筆，舌頭舔了舔筆尖：“名字。”

“姜晚。”

“年齡。”

“22。”

“為啥來？”

“…”姜晚沉默了一下，“避禍，找個地方吃飯睡覺。”

“哦。”老瘸子似乎對這種回答習以為常，在小冊子上劃拉了幾下，“行了，跟我走吧。”

他拄著一根磨得油光發亮的木棍，單腿蹦跳著在前面帶路，動作竟然意外的靈活。

山路崎嶇，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翻過一個山坳，眼前豁然開朗…或者說，更加破敗了。

幾間歪歪扭扭、仿佛隨時會被一陣大風吹倒的茅草屋，圍著一個雜草叢生、坑坑洼洼的小土坪。

一個同樣破敗、連牌匾都掉了一半的木架子門樓，上面依稀能辨認出“青”、“宗”兩個模糊的大字。

幾只瘦骨嶙峋、毛色雜亂的土雞在土坪上刨食，看到人來，驚慌地撲棱著翅膀跑開。

這就是…青云宗，傳說中的修仙宗門。

姜晚感覺自己不是來拜師學藝的，是來參加“修真界貧困人口再就業培訓”的。

老瘸子把她領到最大（相對而言）的一間茅草屋前，里面走出一個穿著打滿補丁道袍、睡眼惺忪的年輕人，看起來像是大師兄。

“瘸爺，又來新師弟…呃，師妹了？”大師兄揉著眼睛，看到姜晚時愣了一下。

“嗯，姜晚，新來的。”老瘸子言簡意賅，指了指姜晚，“交給你了，按規矩來。”說完，又拄著拐杖，單腿蹦跶著不知道去哪兒了。

大師兄打了個哈欠，對姜晚露出一個還算友善但透著濃濃疲憊的笑容：“小師妹是吧？我叫陳石頭，外門大師兄。歡迎加入…呃，我們青云宗。”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破敗，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條件艱苦了點，但勝在清凈。來，先領你這個月的…嗯…俸祿。”

俸祿？姜晚精神微振。雖然看著這環境不抱太大希望，但蚊子腿也是肉啊！

只見陳石頭從懷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塊…半個巴掌大小、邊緣粗糙、質地像是某種劣質玉石的牌子？牌子表面坑坑洼洼，還裂了一道細紋。

“喏，拿著。”陳石頭把牌子塞給姜晚。

姜晚接過來，入手微涼。她翻來覆去看了看，這牌子灰撲撲的，毫無靈氣波動，上面也沒有任何文字或圖案。“大師兄…這是？”

“哦，這是你的‘靈石’。”陳石頭理所當然地說。

靈石？姜晚眼睛瞪大了。

就這破石頭？修仙小說里的硬通貨、蘊含天地靈氣的靈石？這玩意兒扔路邊都沒人撿吧！

似乎看出了姜晚的震驚和無語，陳石頭撓了撓頭，尷尬地解釋道：“咳…是這樣的。咱們宗門…最近財政有點緊張，真靈石都…都抵押出去了。所以呢，就先用這個‘靈石表情包’抵一下。”他指了指牌子，“你往里面注入一點點靈力試試？很微弱的就行。”

姜晚半信半疑，嘗試著調動體內那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屬于原主殘留的絲絲靈力，注入到破牌子中。

嗡！

牌子微微一顫，表面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突然亮了起來。

微弱的光芒匯聚，竟然在牌子中央形成了一個極其簡陋、像素風的…動態表情……

一個圓圓的、簡筆畫的笑臉（^_^），旁邊還飄著幾個同樣像素風的小字：【價值：0.1下品靈石】

幾秒鐘后，光芒熄滅，牌子又恢復了灰撲撲的石頭模樣。

姜晚：“……”

她感覺自己的嘴角在瘋狂抽搐。

靈石表情包…用動態表情來代表虛擬貨幣…這青云宗…窮得也太有創意了吧！

這簡直是把“貧窮”玩出了行為藝術。

“呃…習慣就好，習慣就好。”陳石頭干笑兩聲，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按照宗門新規…呃，是昨天剛上任的代理宗主定的新規，所有弟子，每日卯時（早上五點）必須到山門前小廣場參加‘晨練打卡’，遲到者…”他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扣‘靈石表情包’點數！”

“晨練打卡？”姜晚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過于現代化的詞。

“對！”陳石頭從懷里掏出一個巴掌大小、形狀不規則、像是從什么法器上硬掰下來的黑色薄片，上面歪歪扭扭刻著一些符文。

“看到沒，這是‘辰光令’，卯時初刻，它會準時震動發光，你必須拿著它，在山門前那個刻著符文的石墩子上碰一下，才算打卡成功，晚一秒，扣0.01靈石點，全勤嘛…”他嘆了口氣，“獎勵一顆‘辟谷丹’…不過通常是榴蓮味的，吃不吃隨你。”

釘釘修仙？姜晚腦子里瞬間蹦出這四個大字。

這代理宗主是哪個穿越者前輩，把現代企業考勤制度完美移植到了修真界？還搞了個“辰光令”？！

看著陳石頭一臉“深受其害”的表情，姜晚突然對這個窮得叮當響的宗門產生了一絲微妙的…同情，或者說是同病相憐，都是被生活（或系統）毒打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