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坐著的拓拔妤臉色掛不住的擔心，一旁的青禾臉色也是一白

聽著澹臺儀那句話，心里一緊

心里也只能期待與那封送出去的口信，能快點，再快點

夜晚的長樂殿前，一陣冷風吹來，難得讓人打了個哆嗦

由遠及近傳來一陣陣梆子聲

看了眼月色，季珩月默默數著時辰，心里卻是止不住的開始埋怨

這究竟要跪倒幾時？

拓拔熙看著人呲牙咧嘴的模樣，實在是沒忍住嗤笑出聲

季珩月回頭，自以為狠狠瞪眼，可是月光正好，正巧替春風看了那雙格外出彩的眼睛

拓拔熙先是神色一滯，難得的，沒有再開口，反而興致勃勃的開口問

“你個丫頭，看過金菊宴嗎？”

季珩月眉頭一皺，仔細回想，如今不是暮春時節嗎？

這金菊宴啊，就在這幾日嗎？

拓拔熙伸手，從懷里找了半天，找出個破破舊舊的香囊

“這個見過沒？”

季珩月只是覺得那樣子眼熟，花紋熟悉，可是卻是沒想起，只好小幅度搖了搖頭

盛京城里，自從海運開放，大部分人都選擇一梅蘭竹菊或者文房四寶做首飾頭面

其中世家子弟更是，大富大貴的首飾還要被偷偷嘲笑不懂風雅

令人沒想到的是，季珩月頭上的就是玉石，以海棠花為雛形做成的一整套頭面

奪目耀眼，和風雅毫不相干

一抬頭，鬢角旁小簪子就這么落下來

一聲脆響，拓拔熙難得大發善心一把

把簪子糊弄的插回去之后，細細打量，她如今幾歲了？

哦，好像是八歲？

這套頭面是自己一時糊涂，把這個現在就給了

不過這套頭面在一個八歲孩子身上倒是顯得格格不入了

“高祖打天下時，是個大字不識的武夫，想要附庸風雅，學著世家大族辦宴會結果時間不對，硬是這么留下來了，金菊啊，純金打造的，當的起一句富麗堂皇，這個金菊宴，就是一場才藝大會罷了”

“喏，魁首的獎品就是這個，拿著這個，就能面見陛下”

眼前的少年，看著這重重宮闕，不知道怎么突然沒理由的說出

“那時候我還小，我總以為有了這個，能做我想做的一切”

“后來啊，”

“我坐在鄉間漏雨的屋檐下，我跟著師傅，有時候便想，如果她能變作那天上飛過的鴻雁，離開這京師，飛到那紫禁城外，看一看這世間，該有多好？”

季珩月沒有說話，可是難得的這一刻，季珩月覺得這是他們這對半路出家的伙伴，心最近的那一刻

眼前人明明是頂頂富貴的人，可是這樣好的出身，被流放，跟著落魄將軍混跡江湖，季珩月實在是想不出哪怕這樣都意氣風發，鮮衣怒馬，仗劍而行的小將軍

怎么最后就變成傳聞里弒君殺兄的暴君呢？

拓跋熙習慣的開始坐直身體，看著天邊泛起的一絲晨光，緩緩開口

“不到三個時辰，就要金菊宴了，季珩月，你怕嗎？”

季珩月也整理起并不合身的衣服，華貴貌美，就像上輩子自己臨死前，穿上的那件衣物

眼神堅定，重來一次，不是讓自己浪費時光的

即到此處，就沒有回頭路了

“三殿下，我要是怕，當時我就不會出手救人了……”

“說得好，你和我倒是有些緣分……”

“今日，我就送你份大禮……”

日漸刺眼的陽光穿透朱紅色的大門，正中間在端端擺著的香爐里絲縷般的煙氣自孔隙中悠悠上浮

衣袂長長地鋪展在身后，繁復的云紋在陽光下中隱約游動著點點光輝

澹臺儀進宮時，就看到是這么一幕，兩個人就這么跪在長樂殿前

身姿筆直大有陛下不松口就不罷休的意思

身后由遠及近的聲音響起，一輕一重

澹臺儀對著門口洪公公行禮，趁著零星半點的閑暇

回頭看跪在門口的姑娘

第一眼，澹臺儀恍惚間，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

借著光，看不清，但是單單是這樣的眉眼雛形，也不怪這臭小子非要把人拐到京城來

澹臺儀沉浸在回憶中，突兀被尖銳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將軍，請吧……”

季珩月看著人進去，衣袂飄飄下，季珩月這才知道為什么腳步一輕一重

這是位將軍，可是他的有一只腿居然是木頭做的

怪不得

季珩月還沒來得及，就被拓跋熙捏住了衣裙

“這就是澹臺家家主，為你來的……”

“記住了，你是借住在季家，由閬師收養的孤女澹臺珩月”

還沒交代完，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季珩月熟悉的聲音

聲音一出，眼眶濕潤，險些就要忍不住

“你呀你……”

一身墨綠色大氅裹著一張極其艷麗的面容，眼角一顆紅痣更是讓這張臉平添幾分魅惑感

風寒尚未痊愈的男子，面有病容，嘴角幾乎毫無血色

里面穿著一身毫無贅飾的白布衣，瘸著一條腿，神情間有些懨懨，平時唇邊卻含著笑，如今卻是緊繃著走過，向她投出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季知許啊，好久不見了

萬芳樓內

千里奔襲而來的劉霽禾正在喝茶

旁邊坐著的正是偷跑出來的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

“神諳，什么事這么急？非要我回京……”

拓跋妤連忙扯出一貫的做派，淚眼婆娑的看著人“師娘，這件事，只有你能幫我了……”

劉霽禾自然是不愿意讓人落淚，直接了當的開口

“什么事？”

“師娘，你可曾記得皇貴妃娘娘，柳照螢……”

身旁一直默不作聲的拓跋乾開口

“貴妃其實不是柳照螢，也不是什么勞什子柳家獨女。而是季家嫡女季照螢，如今，三哥為了家，跪在長樂殿前，只有師娘你能去勸勸了”

劉霽禾身著素色外袍，眉目硬挺凌厲，

頭上的桃花不少，看著衣物平平無奇的

除去桃花頭上倒是戴著不少首飾。光是簪子就有六七根

亂七八糟的頭冠，簪子玉梳，鮮花堆在一起

看著割裂的很。

拓跋妤自然知道，自從前些年閬師離世，師娘突然就變成這樣

“師娘，你這是……”

拓跋乾一時不知曉，心里還在糾結要不要提示師娘這于禮不合。旁邊桌的人一邊喝茶邊慢悠悠的下棋。

聽見動靜回頭看了一眼，樂呵呵的回頭，像是好久不見的好友，對著劉霽禾打了個招呼

“女瘋子，好久不見”

劉霽禾甚至沒抬頭，嘴邊直接開懟

“老瞎子，你還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