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悄然流逝。

或者說學習的時光總是“快樂”而短暫的。

距離蘇銘岐和陳朵來到暗堡已經過去了一周的時間。

廖忠為他們二人安排了專業人士教導他們人類社會的基本常識。

作為一個正常的人類，學習這些東西并未讓蘇銘岐感到枯燥。

因為他根本沒學。

他絕大部分時間都在觀察陳朵的狀況。

每當看到她在學習時稍微流露出一絲情緒，蘇銘岐都會有些欣喜。

但太少了，這種情況實在太少了。

暗堡的進度太慢了。

蘇銘岐暗自皺起眉頭。

和這些蟲豸在一起，怎么能拾回陳朵的人性呢？

他收回思緒，眸光閃爍。

一個想法在腦海中形成。

......

蘇銘岐房間。

一盒雪糕擺放在桌上，散發著絲絲涼意。

在旁邊，則是一只雪白的盤子，上面被擠上了芥末。

這兩樣“教學工具”是蘇銘岐專門找廖忠要來的。

陳朵需要一次關于本能和情緒的課程。

蘇銘岐則親自擔任本次課程的老師。

“啊，張嘴。”

蘇銘岐表情嚴肅認真，用木勺舀起一點雪糕，遞到陳朵面前。

“啊。”

陳朵乖乖聽話，小嘴微張。

“吃下去。”

聞言，陳朵點點頭。

“哇嗚。”

蘇銘岐看著陳朵這幅可愛姿態，不自主的露出笑容：“味道怎么樣？喜歡嗎？”

墨綠色的眼眸此刻充滿不解與疑惑，陳朵搖搖頭：“不知道，什么是喜歡？”

見此狀況，蘇銘岐并未失望。

他又舀起一大勺芥末，再次遞在陳朵面前。

“吃下去。”

沒有猶豫，聽到蘇銘岐命令下完的一瞬間。

“哇嗚。”

勺子上的芥末全部消失不見。

下一瞬間，陳朵只感覺辛辣刺激直沖大腦深處。

眼角因為這突然而又強烈的刺激出現幾滴淚珠。

白皙柔嫩的小臉更是在極短的時間內直接紅溫。

在這樣強烈的生理刺激下，陳朵仍然想要壓制身為一個人的本能，她想要讓自己繼續保持面無表情。

微微顫抖的身軀已經說明了陳朵的意識正在反抗生理本能。

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不斷泌出。

突然，一只修長的手掌攜帶著讓她無比眷戀的溫暖，撫上了她的發頂。

“放輕松，不要去反抗，不要去壓制。”

“仔細體會這種不適的感覺，然后...將自己交給本能，本能會告訴你什么是正確的。”

溫和的聲音如同輕柔的風，撫摸她的臉龐。

她對聲音的主人無比信任。

下一刻，陳朵眼角的淚珠瞬間化作洶涌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哇嗚嗚嗚——”

終于，陳朵不再壓制身為人的本能，整個人大哭起來。

在藥仙會的時候，明明那般殘酷的刑罰，那種劇烈的痛楚她都能很好的保持面無表情，很好的壓制本能。

區區芥末帶來的生理刺激，更是遠比不上藥仙會的殘酷刑罰。

可是，那只溫暖手掌放在陳朵頭頂的那一刻，溫和如風的聲音撫摸她耳畔的那一刻。

淚水，決堤了。

陳朵心口仿佛壓著一塊巨石，使得她難以呼吸，而這么多年她早已習慣這種窒息。

此刻，微風吹進她的心中，轉瞬之間便將那巨石消磨殆盡。

終于...她可以盡情呼吸了。

不知過了多久，陳朵停下哭泣。

隨后，一張紙巾將她早已哭花的小臉擦拭干凈。

蘇銘岐輕笑：“還沒結束呢。”

第一步是讓陳朵重新拾起身為人類的本能。

教學成果讓蘇銘岐十分滿意。

‘不愧是我啊，回頭真得讓暗堡給我個金牌講師的頭銜。’蘇銘岐頗為認真。

但接下來才是這次課程的重點。

蘇銘岐將裝有芥末的盤子和那盒雪糕同時推到陳朵身前。

“選一個，然后全部吃完。”

聞言，陳朵看向那盒雪糕，剛哭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接著她又看向那盤芥末，墨綠色的瞳孔中掠過一絲抗拒。

選擇？

在陳朵的記憶里，藥仙會的教官不允許蠱童們去選擇。

因為他們這些蠱童是蠱，只需要聽從命令就好。

陳朵幼小的身軀再次顫抖起來，猶如一只幼獸陷入惶惶不安。

蘇銘岐伸手捧著陳朵的小臉，似乎是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陳朵耳畔再次傳來讓她安心的聲音。

“忘記在藥仙會的生活。”

“我們是人，活生生的人！”

“疑惑，判斷，羞恥，恐懼。”

“開心，憤怒，驚嚇，憂慮。”

“這些都是我們作為一個人應該珍視的！”

“陳朵！你是人！去判斷！去選擇！”

蘇銘岐不急不緩，一個字一個字吐出，將陳朵的臉扶正與自己對視。

盯著陳朵墨綠色的瞳孔，蘇銘岐靜靜等待著她的回應。

“......”

柔嫩的手掌攥緊成拳，陳朵低下頭再次看向身前的雪糕和芥末。

片刻后，食指伸出，她指向了那盒雪糕。

蘇銘岐眼眸掠過一絲欣喜，嘴角掀起一絲弧度。

他舀起一勺雪糕遞到陳朵嘴邊，等到對方吃下去后，他又舀起新的一勺。

直到陳朵吃完一整盒雪糕后。

蘇銘岐微笑說道：

“記住這種感覺。”

“嘞個...就是喜歡。”

陳朵點點頭，似懂非懂，

眉尖擰的死死的，仿佛要將名為喜歡的感覺牢牢記住。

“你喜歡的是雪糕，而不是芥末。”

緊皺的眉頭舒展開，陳朵好像有些明白什么是喜歡了。

蘇銘岐嘴角上揚。

‘教學結果看起來不錯。’

‘但想讓陳朵的情緒如正常人一樣豐富，還任重而道遠啊。’

他之前考慮過，如果教學的成果不理想，陳朵的情緒仍被壓制。

那么是不是應該采取一些極端的方法。

比如......

找廖叔拿些紅色顏料涂在身上。

躺在地上裝尸體。

陳朵進房間后應該會有些反應吧？

應該吧？

他有些好奇，似乎真的在考慮這個辦法的可行度。

蘇銘岐思緒飄飛的期間。

突然一股熟悉的力道自胸口傳來。

他低下頭看去，陳朵又一頭撞在他胸前。

陳朵將頭埋在他胸前，如同一只小獸不斷嗅著他的味道。

片刻后，她抬起頭來，盯著蘇銘岐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說道：

“喜歡的是...岐”

“而不是雪糕。”

蘇銘岐撫摸了一下陳朵的小腦袋。

現在他可以確認這次教學的質量有多高了。

嗯。

陳朵已經完全明白了什么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