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寺前，尸橫遍野。

此刻，駱養性立在巷口，手中長刀卷刃。

如同殺神般，死死堵著巷口。

而反觀闖軍這邊，亦是無比慘烈。

任誰都沒想到，北京城之戰中，最慘烈的戰斗居然發生在護國寺門口。

但對于明軍來說，雖然是一場勝利，但也是慘勝。

駱養性憑借手中的一萬多的兵馬，硬生生拼掉了兩萬人。

只不過此時，雙方都已經沒有力氣廝殺了。

巷口中，雙方人馬默契的留出了一大片空白地帶用作緩沖。

此時，那躲在太平倉的牛金星看到雙方廝殺停止，快步來到陣前。

“賀隆！”牛金星扭著略微肥胖的身子，大聲喊道：“為什么要停止沖鋒。”

賀隆此時正倚靠在墻邊，右臂上還不斷滴落著鮮血。

聽到牛金星的聲音，賀隆緩緩抬頭，雙眼中已經布滿血絲，聲音沙啞：

“丞相…咳咳…”賀隆咳出一口鮮血。

“這巷戰，拼的是真刀真槍，將士們實在有些打不動了。

休息一會…一會我便組織將士們再度沖鋒。”

“休息一會？”牛金星仿佛沒看到賀隆那滴血的手。

反而是將手指向那站在遠方的駱養性。

“你沒看見駱養性已經不行了？

此刻若是沖殺上去！定可斬賊將首級！

你此刻如此猶豫，莫不是不想為田將軍報仇了？！”

牛金星刻薄的聲音響起，一雙細眼死死盯著賀隆。

聞言，賀隆身子一震，險些跌倒在地。

一旁的士卒見狀連忙要上前攙扶。

可哪成想，賀隆一把甩開那名士卒的手。

雙膝無力的跪在地上，聲音中帶著一絲悲切。

“丞相…再歇一歇吧…將士們真的打不動了…

再打下去…將士們恐怕都會死在這里啊！”

牛金星見狀臉色一冷，一言不發。

只不過，此時駱養性遠遠的看見了那站在牛金星身側的朱純臣。

“朱純臣！”駱養性的聲音很大，但卻不帶有一絲感情。

“此間事了，本指揮使在北鎮撫司等你！”

原本，那背對著明軍的朱純臣肥胖身子一顫，頓時嚇了一跳。

北鎮撫司…那可是有命去沒命回的地方啊…

若是此時真的敗在護國寺，他簡直不敢想自己會是什么下場。

朱純臣怯生生的轉過身子，悄悄看向巷口。

不遠處，駱養性正站在那里，目光冰冷的看向自己，不帶有一絲感情。

那眼神，仿佛像是在一個死人。

朱純臣喉嚨滾動，隨后，他不自覺的退后幾步。

所有明朝勛貴，對于駱養性這人，都是極度恐懼的。

此時，朱純臣感覺自己好似被猛獸盯住的獵物。

嚇得他連忙躲到了牛金星身后。

“丞…丞相……”朱純臣的語氣顫抖，“求求…您，救我！”

牛金星看著那此刻抖的如同篩糠一般的朱純臣，嫌棄的皺了皺眉。

隨即，他看向賀隆，再次開口說道：

“賀將軍…也是休息一會了，你也看到了，那駱養性陣前叫囂。

若是你還不上前將此僚拿下，莫不是讓人覺得我大順無人？”

“丞相…”賀隆想要再次開口。

可是，牛金星那冰冷的眼神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無奈，賀隆深吸一口氣，深深的閉上了眼。

仿佛此刻，他不愿再看面前的人間煉獄。

緊接著，賀隆帶血的眸子緩緩睜開，沙啞的聲音從喉嚨中發出。

“全軍，聽令，再次準備沖鋒！

這一次！所有人不許退！

違令者！斬！！”

話音落下，是久久的沉默。

所有人都打不動了。

但漸漸的，噼啪聲響起。

是有人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武器。

緊接著，那些勇衛營精銳漸漸靠攏，組成了沖鋒陣型。

下一秒，喊殺聲再起…

以命換命，正式開始。

……

朱厲聽到李國楨的建議，腦袋擺的如同撥浪鼓一般。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連說了三聲不行。

“殿下！”李國楨的聲音響起，“您快撤吧！”

說著，他眼神看向了一旁的王承恩。

若是說此刻有誰能勸動執拗的殿下，恐怕只有這老太監了。

可是，一旁的王承恩則是微微搖了搖頭。

他知道殿下的性子。

在如此重要的關頭，殿下一定不會先行撤走。

李國楨見王承恩不幫忙，只好再次相勸。

只不過，此時的朱厲卻打斷了他的話。

“行了，李總督。

此刻若是我撤了，那城樓上的將士怎么辦。

你想，若是你此刻在前線廝殺，卻突然收到主將溜走的消息。

你，會怎么想？

若是北京城人人如此，那這北京城，又該怎么守？”

朱厲的聲音很輕，但卻在李國楨耳中如同驚雷般炸響。

對啊…

如果主將臨陣脫逃，下面的人士氣必定崩散。

屆時，即便是優勢的局面，也會瞬間潰亡…

若是北京城人人如此，那這北京城又怎么守……

這句話，反復在李國楨腦中回蕩。

半晌之后，李國楨重重點頭，語氣鄭重。

“殿下…臣知道了，臣定當護您周全…”

而朱厲卻是輕輕一笑，開口笑道：

“放心吧，孤沒那么容易死。”

不過就在這時，城下突然響起了李自成的怒吼。

“李國楨！！朕要你償命！”

顯然，李自成是收到了田見秀自刎的消息。

李國楨聞言臉色微變，顯然他沒想到消息這么快就傳了過來。

朱厲則是一步跨上垛口，罵道：

“‘李闖子’！你天天讓這個死那個死的，孤到現在也好好的站在這里！

你若真是有本事，你倒是打上城頭來！”

“殿下…”李國楨連忙開口勸道，“別再激怒他了。”

“無妨。”朱厲朝著城下啐了一口，“反正都是要打過來的，不如過過嘴癮。”

朱厲的話，讓原本緊張的氣氛瞬間消散。

無數道笑聲在城墻上面響起。

可迎接他們的，是城下上萬闖軍的怒吼。

“諸位！”朱厲緩緩轉身，聲音響起，紅袍隨風飄蕩在城頭。

“孤請諸君，救我大明于水火，殺闖賊，佑我大明萬世千秋！”

說完，朱厲緩緩躬身，向著城頭上的將士們，深深一拜。

他知道，這是關鍵時刻，也是決定他生死的時刻。

此戰若勝，李自成，必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