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雖然蒼老嘶啞，但卻中氣十足，還隱隱含著無窮的憤怒。

道長沒想到會有人從身后偷襲自己，一個不察被老太太推個正著，一屁股摔在地上，哎喲哎喲連聲叫喚著。

等爬起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氣急敗壞的對著柳玄怒斥道：

“怎么搞的，我都把后背交給你了，你怎么還讓人偷襲我呢？你這樣的在戰場上叫出賣戰友，是投敵！你懂不懂！”

一邊叫囂，一邊若無其事的往柳玄這邊走。

可那老太太顯然不想善罷甘休，一把揪住道長的袍子，不依不饒質問道：

“別想逃跑，我問你，你是干什么的，在樹底下挖什么呢？是不是小偷？你們這種穿個道袍就假裝自己是道士的，都是些手腳不干凈，偷雞摸狗的小賊，走，跟我去警察局！”

老太太氣勢洶洶，用盡全身的力氣拽著道長就往外走。

道長苦著臉，想抽回自己的袖子，可是又怕力氣大了把這老太太給拽摔了，只能被迫跟著老太太一路小跑。

“老太太，誤會啊，冤枉啊，我可不是小偷，我真是正兒八經的道士，有人可以作證的！”

“誰啊？你可別跟我說是那邊的小姑娘和小伙子，你們是一伙的，我都看見了，你們從一輛車上下來的。”

老太太一副“我可不好糊弄”的架勢。

道長更是叫苦不迭。

“那您可太偏心了，怎么就抓我，不抓他們呢？”

“我就看到你在那樹底下挖東西了，他們倆又沒動手，我抓他們做什么？”

老太太歪理一套一套，柳玄眼看著道長拗不過她，看不下去了上前抓住了老太太的手，笑著道：

“老太太，那樹底下有什么東西嗎？為什么我們在樹底下刨坑，你要說我們是小偷？難道，你在樹底下埋了寶貝？”

“你別胡說八道，我能在樹底下埋什么寶貝？我一個撿垃圾為生的拾荒老太太，難道還能把垃圾埋在樹底下？”

老太太橫了柳玄一眼，雖然嘴上還是不饒人，但好在是放開了道長的衣服。

道長這才急急忙忙后撤一步，躲在柳玄身后，撣了撣被扯得皺巴巴的衣裳，探出個腦袋叫囂道：

“你這老太婆，講不講道理，既然這樹下沒有寶貝，那我這個人就是喜歡刨坑，礙著你什么事了？你管的那么寬？怎么這樹長在大街上，也歸你管啊？”

老太太不搭話，一雙渾濁的眼只盯著道長看，直看得道長渾身發毛。

好在何母聽見外面的動靜，湊熱鬧的出來瞧了一眼，看見站在巷子口的柳玄，喜出望外的迎了上來。

“柳小姐，你們來了？哎呀，王奶奶，您真的誤會啦，這幾位是我家的客人，是我邀請他們來家里吃飯的，你說說，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啊，都是自己人，沒事！”

何母上前來幫道長說話，姓王的老太太這才狐疑的又上下打量道長一眼，仍是不解氣是的，對著何母道：

“這人穿個道袍，賊眉鼠眼的，我看著不像好人，以為是小偷所以才抓著他的，小何你兒子是警察，既然是你家的客人，那大概是我誤會了，唉，可把我給嚇壞了。”

“那是那是，您老快回去歇著吧，今天我做了不少菜，晚點給您送兩盤過去。”

何母客客氣氣的送走了王老太，這才回來拉著柳玄他們進屋。

道長心有余悸的看著王老太離開的方向：“這老太太是什么人啊？這么兇，你還對她這么客氣，平時她是不是也欺負你們啊？”

“道長您說什么呢，王老太是個可憐的人，唉，說來話長，進來先坐會兒吧，我給你們倒茶。”

何母讓柳玄等人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了，自己去把早就泡上一直保溫著的茶水倒了四杯，用托盤端出來，這才也拉了把椅子坐下，慢悠悠說起了這王老太的經歷。

據何母所說，三十年前，她跟著自己的丈夫搬到這巷子里來的時候，王老太就已經住在這里了。

那時候的王老太還沒這么老，也不撿垃圾，也是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生活著，一家子都是熱情老實的人，巷子里每搬來一戶人家，他們都會上門拜訪，送些自己家做的醬菜等作為見面禮。

王老太的男人是個在碼頭運貨的精壯爺們，個頭不高，但渾身腱子肉，一看就是個做事雷厲風行的。每天早出晚歸，何母夫妻二人見他的次數也不多。

兩個小孩，一個小男孩一個小姑娘，據說還是龍鳳胎，都是乖巧聽話，念書成績也好的。

巷子里的原住民，對王老太一家，沒有一個不是贊不絕口。

不僅王老太會隔三差五的給鄰居們送自家做的吃食，哪家有個要修水龍頭，要修電器的，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去請王老太的男人。

巷子里的住戶來來往往，年年有人搬走，也年年有人搬進來。

但不論是離開的還是新來的，王老太一家都有很好的印象。

只是好景不長。

“我還記得，就是俊生上小學那年吧，王老太家里遭了大難。”

何母回憶著過往，也是一陣唏噓。

“本來好好的一家人，眼瞅著孩子馬上要升學了，老兩口也算是看見了好日子的曙光，誰知道，先是老先生在碼頭遇到了黑幫槍戰，不幸被誤傷，一顆槍子兒打穿了太陽穴，當場就沒了。王老太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大病一場，差點就跟著去了，還是為了兩個孩子，硬是從鬼門關闖了回來。但是那句話不是說，麻繩專挑細處斷嗎？沒過兩年，姐姐在大街上被人拐賣抓上車，弟弟追車，跑過路口的時候被車給撞了，搶救了三天三夜，沒救回來，那肇事司機還跑了，警察找了幾天沒找到人。從那以后，王老太就不行了，原本在紡織廠干活兒，因為精神不好，也被人給辭退了。越往后，年紀大了，身體不好，精神也不好，更加找不到活兒，只好出去撿垃圾。”

“那個女孩呢？”

道長追問道。

何母嘆了口氣，只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