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影的眼神空洞，沒有焦距，就那么笑著，一步一步地逼近。

他們的人數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幾乎將這片空地圍得水泄不通。

整個枯樹林，仿佛變成了一座巨大的、活過來的墳場。

一個穿著萊斯特國軍官制服的人影走在最前面，他停下腳步，空洞的眼神在眾人身上掃過，最后落在了薇雅的身上。

他的嘴唇動了動，發(fā)出的聲音平板而沒有起伏，像是有人在替他說話。

“是光之教廷的祭祀制服！你是教廷的神職人員。我也是虔誠的女神信徒啊……”

那萊斯特國的軍官，一邊走，甚至還開始說起光之女神的禱告詞。

不是信徒，根本不可能記得這么清晰。

薇雅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那明明確實是一個光之女神的信徒，可是此時的他，嘴角卻咧著那種癲狂到詭異的笑容。

另一個方向，一個穿著諾蘭德軍服的年輕士兵，一邊走一邊低著頭，像是在地上尋找著什么。

他嘴里不停地念叨著。

“我的信……寫給媽媽的信丟了……我得找到它……”

他的笑容和他的話語，形成了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反差。

希杰的身體僵住了，他認得那個年輕士兵的制服，那是萊斯特國的精銳步兵團。

這些人……都是死在這片戰(zhàn)場上的士兵。

他們的怨念，他們的執(zhí)念，連同他們的身體，都被某種邪惡的東西給占據了。

那個為首的軍官，緩緩地抬起頭，目光越過眾人，最終精準地落在了手持羅盤的陳放身上。

他咧著嘴，那笑容里似乎多了一絲“人性化”的嘲弄。

他喉嚨里發(fā)出一陣嘶啞的、像是砂紙摩擦的聲音，那聲音匯聚成了一句話，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又來了新的食物……真好?！?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猛地張開雙臂。

周圍那成百上千的癲狂人形，仿佛收到了命令，齊齊停下了腳步。

然后，他們整齊劃一地，朝著包圍圈中心的幾人，發(fā)起了沖鋒。

整個枯樹林，瞬間被奔跑的腳步聲和令人絕望的嘶吼所淹沒。

那句“新的食物”像是一根無形的引線，被瞬間點燃。

整個枯樹林里死一般的寂靜，被徹底撕碎。

成百上千具掛著詭異笑容的人形，僵硬的動作消失了。

他們邁開雙腿，從四面八方，朝著包圍圈最中心的位置發(fā)起了沖鋒。

干枯的落葉在無數雙腳的踩踏下化為齏粉，那沙沙的聲響匯聚成一片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噪音，淹沒了一切。

混合在腳步聲里的，是他們喉嚨中發(fā)出的、沒有半點人類情感的嘶吼。

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擠壓著每個人的耳膜，也攥緊了每個人的心臟。

希杰的吼聲在這一片混亂中炸響，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撤退！先拉開距離！”

他話音未落，人已經第一個轉過身，朝著尸群一個相對薄弱的缺口沖了過去。

貝拉緊跟在他身后，她甚至沒有回頭去看追兵，只是將一只手往地面的影子里按了下去。

她腳下那片小小的陰影像是被注入了生命，迅速膨脹、拉長，從中彈射出數道漆黑的、如同觸手般的利刃，狠狠抽向最前方那幾具沖得最猛的尸體。

沉悶的擊打聲響起，那幾具人形被打得皮開肉綻，身體向后一個趔趄，沖鋒的勢頭被稍稍延緩。

但這短暫的停頓，對于潮水般涌來的整個尸群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后面的人形立刻填補了空缺，嘴角的笑容咧得更大了。

馬爾斯發(fā)出一聲低吼，他沒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是將雙臂交叉護在身前，整個人像一頭發(fā)怒的公牛，迎著人潮硬生生撞了上去。

“讓開！”

他高大的身軀蠻橫地沖進人形堆里，骨骼被撞碎的悶響清晰可聞。

幾具擋在他面前的士兵尸體被直接撞飛出去，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摔在地上。

可他們只是在地上扭動了一下，便又掙扎著，試圖重新爬起來，嘴角的笑容自始至終都沒有絲毫改變。

他們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也不知道什么叫恐懼。

一條狹窄的、由血肉鋪就的通道被馬爾斯強行打開了。

他回頭喊了一聲。

“走！”

薇雅和陳放立刻跟上，不敢有片刻耽擱。

但他們身后的追兵已經從兩側涌了上來，眼看著就要將這條剛剛打開的通道重新封死。

陳放跑在隊伍的最后面，負責斷后。

他左手緊握著羅盤，上面的紅光急促地閃爍著，右手則從腰間的布袋里摸出幾張黃色的符紙，夾在指間。

他看準時機，手腕一抖，那幾張符紙便脫手飛出，像是有自己的意識，精準地貼在了幾具即將合圍的人形胸口。

陳放口中吐出一個字。

“爆！”

轟！轟！

幾團火焰憑空炸開，劇烈的氣浪將周圍的幾具人形掀翻在地，暫時阻斷了他們追擊的腳步。

眾人抓住這個寶貴的空隙，拼盡全力向前狂奔。

他們在枯敗的樹林間七拐八繞，借助復雜的地形不斷改變方向，身后的嘶吼和腳步聲時遠時近，卻始終沒有被徹底甩掉。

終于，在一棵需要三四人才能合抱的巨大枯樹背后，他們找到了一個短暫的喘息之機。

幾人靠著粗糙的樹干，劇烈地喘著氣，汗水順著臉頰滑落。

薇雅的祭祀白袍上沾染了些泥土，她靠著樹干，胸口劇烈地起伏，臉色因為剛才的劇烈奔跑而有些發(fā)白。

馬爾斯甩了甩自己的手臂，他那件厚實的外套被撕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胳膊上多了幾道深淺不一的血痕，正有黑紅色的血液滲出來。

不過他只是皺了皺眉，似乎并不在意這種程度的傷。

陳放則迅速地從布袋里又摸出幾張符紙，重新夾在指間，做好了隨時應對突發(fā)狀況的準備。

只有希杰，他靠著樹干的另一側，呼吸雖然也有些急促，但他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追兵上。

他緊緊盯著陳放手里那把造型奇特的三叉木戟。

短暫的沉默后，希杰先開了口。

“剛才你是怎么徹底殺死那個威爾斯的？”

他的聲音很沉，聽不出什么情緒，和平時那種懶洋洋的語調截然不同。

他補充了一句，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那些怪物，根本殺不死。”

這個問題一出來，薇雅和馬爾斯的注意力也立刻被吸引了過來，全都集中到了陳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