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榮開口道：“好一個石旭呀。”

“之前徐國師弟叫我好好關(guān)照于你，”林子榮的語速很慢，敲打在空曠大殿里，激起微弱的回音，“我忙于閉關(guān)修行，還未來得及敲打他們幾個……”

他話語微頓，一股無形的壓力憑空而生。

“……你倒好，卻是將他們都?xì)⒘恕！?

最后幾個字，陡然轉(zhuǎn)冷。

石旭的身體保持著匍匐的姿態(tài)，將一切屬于“石旭”應(yīng)有的恐懼和僵硬展現(xiàn)出來。

林子榮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被冒犯的戾氣，在大殿里猛地炸開：“倒是給了我一個下馬威！”

“是了，還是他徐國的人比我林子榮手下的人更強了？”

“這藥園管理者的位子，是該給他了！”

轟！

他猛地向前傾身，目光如同兩柄冰冷的錐子，穿透昏暗，死死釘在下方匍匐的身影上，一字一頓，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你說對嗎，石旭？”

陳凡的思維極速運轉(zhuǎn)。

林子榮的怒火并非指向三條人命的消逝，甚至也不全是針對他石旭（陳凡）。

他話語間的矛頭直指徐國！

他覺得徐國可能對他造成威脅，將厲空三人的死，視作徐國勢力對他林子榮地盤和權(quán)威的試探甚至挑釁！

但他真正大動干戈的原因還未挑明。

壓力如山，但陳凡的心反而落定了幾分。

若林子榮真想立刻殺他泄憤，根本不必費這許多口舌，施加這般壓力。

這更像是一種施壓下的……試探，甚至是某種另類的“合作”邀請。

心思電轉(zhuǎn)間，模擬器冰冷的提示在意識深處掠過。

林子榮此人，與徐國一樣，都是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豺狼。

此刻他看似與徐國不對付，可一旦逼急了，轉(zhuǎn)頭就能與徐國聯(lián)手把他煉成藥樁。

現(xiàn)在，不能跟上次與徐國談判那般強硬。

“小的惶恐，林師兄。”石旭的聲音嘶啞干澀，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他并未抬頭，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地磚，“小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林師兄好呀！”

“請師兄明鑒！”

高座上，林子榮身體微微后仰。

只有那兩點寒星般的目光依舊清晰，死死鎖定著陳凡。

“哦？”

“何出此言？”

成了！他接話了！陳凡心中繃緊的弦微松，但不敢有絲毫大意。

“小的……有一種本領(lǐng)。”

石旭的聲音依舊帶著刻意維持的緊張和急促，“可以……可以催熟靈藥，助其快速生長！”

他微微停頓，觀察著高處的反應(yīng)。

林子榮隱藏在陰影中的身形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但那兩點目光，在聽到“催熟靈藥”幾個字時，極其細(xì)微地閃爍了一下。

“而那三人，”陳凡的聲音帶上了一絲被逼無奈的憤懣，“得知之后，竟然心生歹意！怕小的這點微末本事威脅到他們的地位……”

“……竟想殺了小的！”石旭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后怕的顫抖，隨即轉(zhuǎn)為一種“悲憤”的決絕，“不得已，小的只好……只好先下手為強了！”

“林師兄！小的這點微末能力，在這藥園里……不敢說有多大用，但總歸能派上點用場！小的整天想著的，就是怎么用這點本事，給林師兄您多增加些貢獻(xiàn)啊！”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控訴的意味，矛頭直指死去的三人：

“可那三人呢？他們整天只想著自己那點蠅頭小利！盤剝同門，中飽私囊！何曾把林師兄您的利益放在心上？他們……他們死不足惜！”

話音落下，石旭再次深深拜伏下去，額頭緊貼地面。

這些話漏洞百出！邏輯也是粗糙得可笑。

但陳凡需要的，正是這種粗糙，一個能力特殊卻心思簡單、急于表功甚至有些愚蠢的形象，在此刻比精明的算計更令人放心。

“哈哈…哈哈哈…”

一陣突兀的大笑猛然響起，打破了死寂。

林子榮的笑聲并不洪亮。

可隨著這笑聲響起，那如同實質(zhì)般壓在陳凡身上的沉重威壓驟然退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石師弟！”林子榮的聲音帶著一種虛假的親熱，仿佛剛才那冰冷的殺意從未存在過，“是師兄錯怪你了！”

他臉上帶著一種恍然大悟后的“贊許”：“沒想到啊沒想到，那厲空、古彪、鄭通三人，心思竟如此歹毒自私！平日里欺壓同門也就罷了，竟連有本事為宗門、為本座分憂的師弟也容不下！”

他重重一拍座椅扶手，語氣斬釘截鐵：“殺得好！多虧有你，為我血河宗清理了門戶！此等敗類，死有余辜！”

那語氣，仿佛厲空等人真是十惡不赦的宗門罪人，而陳凡則是立下大功的功臣。

陳凡心中冷笑，面上卻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如釋重負(fù)”和“感激”的神色，聲音依舊帶著卑微：“師兄明察！師兄明察！”

“只是……”林子榮話鋒一轉(zhuǎn)，臉上虛假的親熱褪去幾分，換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與“好奇”，那雙眼睛銳利地盯著陳凡，“石師弟，你方才所言這催熟靈藥的天賦……效果究竟如何？能讓靈藥成熟快上幾分？”

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

“林師兄有所不知，”

“小的這法子……全力施為之下，能讓一株靈藥，一天之內(nèi)，產(chǎn)出相當(dāng)于十天的量！”

“一天抵十天？”林子榮的瞳孔猛地一縮，心內(nèi)狂喜，這意味著他現(xiàn)在欠的虧空完全可以補上了。

但他的城府讓他強行壓下幾乎要溢于言表的激動。

“哦？竟有如此神效？”林子榮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贊許，“石師弟果然天賦異稟！不過……”

他話鋒一轉(zhuǎn)，“如此逆天之法，施展起來，想必對師弟的身體……損耗不小吧？”

他太懂了。血河宗里，從沒有白吃的午餐。能力越強，代價越大。

這“損耗”，既是試探陳凡能力的極限，也是對方接下來討價還價的鋪墊。

他甚至能猜到陳凡下一句要說什么。

于是心下吐槽：這該死的血河宗，養(yǎng)出來的全是敲骨吸髓的豺狼！一點“奉獻(xiàn)”精神都沒有！

但偏偏就是這種赤裸裸的利益交換，反而讓他安心。

若石旭不提任何要求，他反倒要疑神疑鬼，懷疑其另有圖謀了。

果然，石旭（陳凡）臉上立刻露出為難之色，聲音也低沉下來：“師兄明鑒……此法對小弟根基損害極大……每一次催熟之后，都如同抽筋扒皮……非得有大量丹藥滋補溫養(yǎng)，方能勉強恢復(fù)元氣，否則……恐有性命之憂啊！”

林子榮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一副“了然”和“關(guān)切”的模樣，大手一揮。

“師弟無需擔(dān)心！師兄豈是吝嗇之人？丹藥之事，包在師兄身上！我這就親自去煉極峰，為你討要十顆上品青元丹來！定能助你恢復(fù)元氣！”

石旭猛地抬頭，那張木然的臉上，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一種驚愕和……難以置信的委屈？

他急急開口，聲音帶著一絲被“輕視”的急切和討價還價的貪婪：

“師兄！十……十顆怕是杯水車薪啊！至少要五十顆才……才勉強夠用啊！”

獅子大開口！

林子榮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眼神驟然轉(zhuǎn)冷，如同兩道冰錐，直直刺向陳凡。

石旭（陳凡）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那貪婪急切的表情僵在臉上，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被林子榮冰冷的目光看得“心虛”了。

他有些“尷尬”地低下頭，聲音囁嚅著，帶著試探和退讓：

“……十……十五顆也行……”

他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又飛快地抬起頭，語速加快，“剩下三十五顆的虧空……還要勞煩師兄，把小的送進(jìn)煉極峰！小的自己去煉就行！當(dāng)然……煉丹所需的藥材……還得麻煩師兄您……多多費心了……”

林子榮：“……”

石旭（陳凡）：“……”

一片寂靜。

大殿里只剩下長明燈油脂燃燒的噼啪輕響。

……

最終以十顆丹藥，送陳凡入煉極峰并提供二十顆丹藥所需原料達(dá)成了交易。

陳凡離開大殿，回到自己房間。

看著微微亮的天空，明白這漫長的一夜已經(jīng)過去，新的一天已到。

關(guān)上木門，隔絕了外界。

陳凡的意識深處。

模擬器的界面靜靜懸浮著。

“就讓我看看……”陳凡的意識低語，“新的模擬，會帶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