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壁的冰涼透過薄薄的粉色針織毛衣,滲入招娣的后背,與身前兆輝滾燙的軀體形成奇異的對峙。唇舌的糾纏像一場無聲的風暴,席卷了所有的感官與氧氣。時間失去了刻度,只有彼此灼熱的呼吸、急促的心跳在昏暗的房間里轟鳴,成為唯一的坐標。那袋被遺忘在門邊的礦泉水和零食,像被風暴掃過的殘骸,水瓶早已滾落,靜靜停在床邊陰影里。
仿佛過了半個世紀那么漫長,兆輝才終于松開了她的唇。兩人十指依然緊扣,被他有力地按在墻上。他微微喘息著,低頭看著同樣胸膛起伏、幾乎窒息的招娣。
寂靜中,兩人忽然對視一眼,同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笑聲帶著劫后余生的沙啞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密感,打破了粘稠的空氣。
“接吻……可真是個體力活兒。”兆輝的聲音因喘息而變得低沉厚重,像被砂紙磨過。
“誰叫你……親……這么久……”招娣斷斷續續地控訴,每一個字都帶著缺氧后的虛弱,“我呼吸……都困難了。”她的臉頰早已紅透,如同熟透的漿果,雙眼迷蒙,水汽氤氳,殘留著方才風暴的余韻。
“怎么樣?喜歡嗎?”兆輝嘴角勾起一抹帶著占有欲和滿足的邪魅笑意,鏡片后的目光灼灼。
“喜歡……”招娣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羞赧,將滾燙的臉頰深深埋進他溫熱的胸膛,仿佛那里是唯一安全的港灣。
兆輝松開了緊扣她手指的手,轉而將她整個人緊緊擁入懷中,手臂的力量帶著不容置疑的守護意味。地上散落的礦泉水瓶和零食袋,成了被遺忘的注腳。
“感覺怎么親都不夠……”他低語,下頜輕輕蹭著她散發著洗發水清香的發頂,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她的發絲。隨即,溫熱的唇又輕輕落在她敏感的耳廓邊緣。
招娣猛地一個激靈,身體不受控制地輕顫了一下,喉嚨里溢出細微的嚶嚀:“啊……感覺……都起雞皮疙瘩了……”聲音悶在他懷里,變得模糊不清。
“我看看。”兆輝松開懷抱,帶著孩子氣般的好奇,捧起她纖細的手臂,湊到眼前仔細端詳。昏黃的光線下,細小的顆粒在白皙的皮膚上清晰可見。“還真是。”他語氣里帶著一絲發現新大陸的驚奇,“你耳朵這么敏感的嗎?”
“女生的耳朵都敏感……”招娣輕輕掙開他的手,帶著點嬌嗔,“哎呀,別看了,不好看。”她轉身走向房間中央的小桌,將隨身的挎包輕輕放下。
“哈哈,”兆輝卻饒有興致地再次捉住她的手臂,目光依然停留在那片迅速消退的皮膚上,“還挺有趣,這雞皮疙瘩來得快、去得也快。”像觀察某種轉瞬即逝的自然現象。
“你看夠了沒?現在已經消了。”招娣終于成功抽回手,帶著點無奈的笑意。兆輝這才彎腰,將地上散落的瓶子、盒子一一拾起,也放在了桌上。他轉向她,聲音恢復了溫和:“你先洗澡吧。”
“好。”招娣應著,走向浴室。
溫熱的水流沖刷著身體,洗去一夜的粘膩與情潮的痕跡。裹著寬大的白色浴袍出來時,兆輝也已洗好,同樣裹著浴巾,發梢還滴著水珠。
“要不看部電影吧?”兆輝突然提議,打破了浴室水聲后的寂靜。
“看什么電影?”招娣拿起手機,屏幕的冷光照亮她明亮的雙眼,“已經十二點了。”
“當然是看適合此情此景的電影啦。”兆輝狡黠地眨眨眼,嘴角帶著心照不宣的笑意。
“好呀。”招娣坐到床邊,浴袍下擺滑落,露出一截光滑修長的小腿,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柔和的微光。兆輝也挨著她坐下。兆輝捧著手機,屏幕的光映亮兩張年輕的臉。劇情在眼前流淌,卻似乎都沒真正看進去,一場一個多小時的電影,只看了十幾分鐘。
第二天清晨,招娣被悉悉索索的穿衣聲喚醒。兆輝已穿戴整齊,站在床邊。
“我今天要回趟學校。”他邊整理衣領邊說,聲音帶著晨起的微啞,“你再睡會兒吧,昨晚那么晚睡。”
“好。”招娣揉揉惺忪的睡眼,摸過手機看了一眼,才八點。她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濃重的困倦感再次襲來,“算了,我也回家吧,幾步路程,回家繼續睡好了。”嘴上說著,身體卻陷在柔軟的枕頭里,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你回到家可能還會被你弟吵,”兆輝已走到洗手間門口,回頭道,“就在這兒睡吧。”語氣帶著體貼的篤定。
“也是。”招娣含糊地應了一聲,側過身,重新拿起手機,屏幕的光在昏暗的房間里無比刺眼。
洗漱的水聲很快停止。兆輝走出來,身上帶著清新的牙膏和須后水氣味:“我先走啦。一會兒你取了房卡,直接到前臺退卡就行。”
“好的。”招娣說著,朝他張開了雙臂。
兆輝“嘿嘿”笑了兩聲,俯身給了她一個結實的擁抱,溫熱的唇在她臉頰上印下一個輕柔的早安吻:“好啦,我得回去了。”
“回去吧,我再睡一會兒也回家了。”招娣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兩人隔著一點距離揮了揮手。門鎖“咔噠”一聲輕響合攏,兆輝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房間瞬間陷入了巨大的、令人心悸的寂靜。
招娣放下手機,側臥著,目光卻沒有焦點。時間在寂靜中緩慢爬行。
十幾分鐘后,手機屏幕亮起,兆輝的消息抵達:“我已經坐上回去的地鐵了。”
招娣回了個“收到”的表情。
兆輝:“你再睡會兒吧。好好休息,別刷手機了。”
招娣:“好的,那我就睡啦。”她發了個“睡覺”表情。
將手機擱在床頭柜上,她閉上眼。然而,昨夜的畫面卻不受控制地在黑暗中紛至沓來——唇齒的廝磨、滾燙的體溫、急促的呼吸、耳畔的低語……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灼人。此刻獨處在這間殘留著兩人氣息的空曠房間里,一種巨大的、莫名的空虛感,像冰冷的潮水,悄無聲息地漫過心口,將她淹沒。
她輕輕嘆了口氣,睜開了眼。天花板在昏暗的光線下是一片模糊的空白。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漫無目的地滑動,那些熟悉的應用圖標和推送信息,此刻都失去了吸引力。放下手機,目光空洞地投向那片空白。
“算是在一起了嗎?”她對著寂靜的空氣,輕聲問出盤旋在心頭的疑問。
只有空調低沉的嗡鳴回應她。
“感覺……有種不真實感。”她又低語,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
房間依舊沉默。
終究還是拿起了手機。點開兆輝的頭像,聊天框亮起。她將那句盤旋在舌尖的話打了上去:“我們算是在一起了嗎?”指尖懸在發送鍵上,猶豫片刻,又一個字一個字刪掉。最后,只發過去一個試探性的:“在嗎?”表情。
兆輝的回復快得像在等待:“這么快就醒了?”
招娣:“睡不著了。”
兆輝:“那就躺會兒吧,休息一下再回去。”
招娣發過去一個“想你了”的表情。
兆輝:“這么快就開始想我啦?”
招娣又發了個“對對對”的表情。她坐起身,手機微弱的光映著她帶著一絲茫然和憂郁的臉龐。
兆輝:“后天就要答辯了,后面還需要交各種資料,這幾天我可能都比較忙呢。等我有時間再找你哈。”
招娣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沒事,你先忙完手上的事情吧。”指尖在發送鍵上停留了半秒,最終點了下去。
這一次,兆輝的回復比平時慢了幾秒:“要不,我答辯完就去找你吧。”
招娣沒有立刻回復。她單手握著手機,另一只手無意識地梳理著微亂的發絲,片刻后才回復:“等你忙完再說吧。”
兆輝:“行,那到時候我抽出時間就聯系你。”
招娣:“好,反正我現在也沒有工作,你有空了再說吧。”字句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退讓。
兆輝只回了一個“好”字。隔了兩秒,又一條消息跳出,帶著點戲謔的回味:“昨晚還真是挺累的,看來昨天的生蠔還是有點用。”
看到“生蠔”兩個字,招娣忍不住彎起嘴角,回復道:“感覺被你親得透不過氣了,似乎親了好久。”
兆輝:“我留意了一下手機時間,大概有兩個小時。”
“你是說一個吻兩個小時?”招娣在后面加了個“難以置信”的表情。
“對呀,一個吻兩個小時。”兆輝肯定地回復。
招娣:“怪不得我覺得呼吸不上來了。”
兆輝:“你是一接吻就呼吸不了嗎?”
招娣想了想,回復:“對,每次接吻感覺都呼吸困難。”發完,她下意識地點開手機瀏覽器,指尖在搜索框輸入:“為什么接吻的時候會呼吸困難?”
幾乎同時,兆輝的消息也來了:“剛剛搜索了一下,接吻的時候呼吸困難可能是因為太興奮了,屬于正常現象。”
招娣看到這條回復,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哈哈哈,我也在百度搜索這個。”
兆輝:“說明我們很有默契呢。”
隔著屏幕,兩人在文字的往來中,將昨夜發生的一切,那些混亂、灼熱、生澀又親密的細節,幾乎又小心翼翼地“復盤”了一遍。直到兆輝告知已回到學校,對話才暫時停歇。
而招娣,在與兆輝一來一往的“復盤”中,心中那團因獨處而升起的、冰冷的空虛感,竟不知不覺間消散了。仿佛那些文字,那些共享的秘密和笨拙的探索,重新確認了某種連接的存在。
她起身,穿好衣服,洗漱完畢。到前臺退掉房卡。推開酒店大門,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回去的路程只有短短十幾分鐘。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微風拂過臉龐,帶著初夏的暖意。她深吸一口氣,昨夜殘留的酒店氣息徹底被清新的空氣取代。
“一切都是真實的。”她對自己說,步伐不自覺地變得輕快起來。陽光在腳下投下清晰的影子,每一步都踏在堅實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