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高震動粒子刀的嗡鳴在真嗣的耳膜深處嘶吼，像一萬只憤怒的毒蜂在腦子里亂撞。初號機巨大的手臂肌肉（或者說，模擬肌肉的裝甲結構）在操縱桿的反饋下劇烈震顫，傳遞到他緊握的手掌，震得虎口發麻。八十米長的能量光刃，像一道燒紅了的巨大門板，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和足以熔金化鐵的高溫，狠狠地捅向雷米爾那散發著幽藍死光的核心！

快！再快一點！

真嗣的眼睛死死釘在頭盔屏幕上那個急速放大的藍色光點，瞳孔因為極度的專注縮成了針尖。**絕對理性**像冰冷的探針，瘋狂掃描著能量光刃的軌跡、雷米爾核心的能量反應峰值、初號機此刻沖鋒姿態帶來的巨大慣性……每一個變量都精準地納入計算，微調著刺入的角度和時機。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能量光刃接觸到雷米爾核心晶壁的瞬間，發出一種令人牙酸的、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按在堅冰上的刺耳銳響！幽藍色的晶壁在接觸點爆發出刺目的強光，瘋狂抵抗著粒子刀的高頻震蕩和恐怖高溫！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扭曲了光線的能量波紋，以接觸點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僵持！毀滅與防御的角力！

駕駛艙內警報聲凄厲地尖叫！代表粒子刀能量輸出的讀數瘋狂跳動，逼近紅線！初號機捅出這一刀的右臂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金屬呻吟！巨大的反沖力順著機體骨架傳導回來，真嗣感覺自己像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砸在胸口，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腥甜！

“核心防御力場超強！粒子刀輸出已達臨界！無法穿透！”技術員的報告帶著絕望的顫音。

“真嗣！撤回來！它要反擊了！”美里的聲音帶著破音的嘶喊。

撤？開弓沒有回頭箭！粒子炮下一次充能就在眼前！現在撤，就是等死！

“輸出功率！超載！給我破！”真嗣的吼聲在狹小的駕駛艙里炸開，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他猛地將右手的粒子刀功率輸出桿，狠狠推到了機械限位的盡頭！

嗡——！！！！

粒子刀發出的嗡鳴瞬間拔高到一種非人的、撕裂耳膜的尖嘯！原本熾白的光刃核心，猛地爆發出刺目的猩紅光芒！刀身周圍的空間都開始扭曲！初號機整條右臂的裝甲縫隙里，都透出過載的、危險的紅光！

嗤啦——！！！

僵持被打破了！猩紅的光刃如同燒紅的餐刀捅進黃油，猛地向前一突！雷米爾核心那堅不可摧的幽藍晶壁，在超載粒子刀恐怖的威力下，終于發出不堪重負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脆響！

咔嚓！咔嚓嚓——！

蛛網般的裂痕，瞬間爬滿了接觸點附近的藍色晶壁！幽藍的光芒急劇閃爍、明滅不定！

就是現在！

真嗣眼中寒光爆射！在**絕對理性**的極限操控下，初號機借著捅穿防御力場的勢頭，巨大的身軀猛地向前一壓！握刀的右臂爆發出最后的力量，狠狠一擰！一攪！

噗嗤——！！！

一聲沉悶得令人心悸的、仿佛戳破了巨大水囊的聲響，透過機體傳感器和神經連接，清晰地傳入真嗣的感知！

捅進去了！

猩紅的能量光刃，深深沒入了雷米爾那巨大八面體的核心深處！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

嗡——！！！！轟隆隆隆——！！！！

無法形容的恐怖能量亂流，從被捅穿的核心處猛地爆發出來！不再是筆直的粒子炮，而是徹底失控的、毀滅性的能量風暴！幽藍、猩紅、熾白……各種顏色的狂暴能量如同掙脫束縛的怒龍，瘋狂地向外噴涌、撕裂、爆炸！

雷米爾巨大的八面體結構，如同一個被點燃的火藥桶，從核心開始，由內而外地、連鎖反應般猛烈爆炸！一塊塊巨大的藍色水晶碎片被炸得四分五裂，裹挾著毀滅性的能量亂流，如同死亡的冰雹般向四面八方激射！爆炸的沖擊波瞬間橫掃了整個戰場廢墟！煙塵、碎石、融化的金屬液滴被卷上高空！

初號機首當其沖！

巨大的紫色機體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被這股近在咫尺的毀滅風暴狠狠掀飛出去！真嗣在駕駛艙里感覺自己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像個破麻袋一樣被甩了出去！視野天旋地轉！頭盔屏幕上全是代表機體遭受重創的刺眼紅光和瘋狂閃爍的警告框！

“警報！警報！右臂粒子刀過載損毀！脫離！”

“背部裝甲大面積熔毀！結構強度嚴重下降！”

“左腿液壓系統破裂！動力輸出下降40%！”

“AT力場發生器過載離線！同步率……劇烈波動！32%…25%…30%！”

技術員驚恐萬狀的報告聲被爆炸的巨響和警報的尖鳴淹沒。

真嗣死死咬住牙關，牙齦都滲出血來。在劇烈的翻滾和撞擊中，他憑借**絕對理性**強行穩住一絲清明，雙手死死抓住操縱桿，用盡全身力氣試圖控制住失控下墜的初號機！

轟——哐當！！！

初號機巨大的身軀狠狠砸在幾百米外的一片廢墟上！將一棟半塌的樓房殘骸徹底壓成了齏粉！煙塵如同蘑菇云般沖天而起！

駕駛艙內，劇烈的沖擊讓真嗣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粘稠溫熱的液體順著額頭流下，糊住了左眼。是血。耳朵里嗡嗡作響，全是尖銳的耳鳴。身體像是散了架，每一塊骨頭都在呻吟。LCL液粘在身上，又冷又膩。頭盔屏幕上一片雪花，幾秒鐘后才勉強恢復畫面，但布滿了干擾紋。

視野里，是一片狼藉的末日景象。雷米爾爆炸的中心點，只剩下一個巨大的、翻騰著暗紅色能量余燼的恐怖深坑。天空被染成了詭異的紫紅色。燃燒的殘骸、融化的鋼鐵、崩裂的大地……刺鼻的臭氧、硝煙、焦糊和某種奇特的、類似燒焦塑料的怪味混雜在一起，鉆進駕駛艙的循環系統。

初號機半埋在瓦礫堆里，右臂從肘部以下空蕩蕩的，斷口處冒著黑煙，殘留的金屬被高溫熔化成扭曲的瘤狀。背部裝甲坑坑洼洼，大片的紫色涂層被燒蝕剝落，露出底下焦黑的內部結構，一些線路裸露出來，閃爍著危險的電火花。左腿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彎曲著，液壓油像黑色的血液一樣汩汩流出，滲進身下的廢墟里。

真嗣靠在冰冷的駕駛座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胸腔的劇痛。血混著汗流進嘴角，咸腥味和LCL的腥甜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嘔。**絕對理性**的狀態在劇烈沖擊和精神消耗下，如同風中殘燭，搖搖欲墜。身體的本能反應——劇烈的疼痛、脫力感、劫后余生的虛脫——如同退潮后裸露的礁石，開始頑固地冒頭。

“……真嗣……碇真嗣！聽到回話！狀態報告！立刻報告！”美里的聲音終于穿透了嘈雜的通訊噪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嘶啞。

真嗣費力地抬起仿佛灌了鉛的手臂，摸索著按下了通訊鍵。喉嚨干得像砂紙摩擦，發出的聲音嘶啞微弱：“初號機……重創……我……還活著……”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冰冷的陳述，“目標……第五使徒雷米爾……已消滅。”

通訊頻道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死寂。似乎沒人能立刻消化這個信息。一個初次駕駛EVA、理論上應該嚇尿褲子的14歲少年，不僅躲過了兩次致命粒子炮，還用近乎自殺式的沖鋒，干掉了那個恐怖的藍色水晶塊？

“醫護班！緊急救援班！立刻前往初號機墜落點！最高優先級！”美里急促的命令聲打破了沉默，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真嗣！堅持住！救援馬上就到！保持清醒！聽到沒有！保持清醒！”

“了解……”真嗣低聲回應，聲音越來越弱。他關閉了通訊。太吵了。他現在只想安靜一會兒。

他靠在椅背上，閉上僅剩的那只還能視物的右眼。絕對理性的冰層終于徹底碎裂、消退。被強行壓制的、屬于碇真嗣的恐懼、后怕、以及劫后余生的巨大虛脫感，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他淹沒。

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猛地扯開氧氣面罩，趴在駕駛座旁干嘔起來，卻只吐出幾口帶著血絲的酸水。冷汗浸透了駕駛服，黏糊糊地貼在身上，冰冷刺骨。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在敲鼓，撞擊著疼痛的胸腔。

活下來了。

真的活下來了。

用這具陌生的身體，開著那個紫色的怪物，干掉了那個藍色的死神。

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意識開始模糊，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視野邊緣開始發黑。

不能睡……救援還沒到……這里不安全……

他強迫自己睜開眼，透過布滿裂紋和污漬的頭盔屏幕，看著外面那片被蹂躪得面目全非的廢墟。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透過彌漫的煙塵，給這片死亡之地涂抹上一種悲愴的暗紅。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金屬摩擦的“嘎吱”聲，透過機體傳感器和神經連接的殘余反饋，傳入他模糊的意識。

真嗣猛地一個激靈，殘存的警覺瞬間被點燃！他強打精神，集中所剩無幾的注意力，操控初號機那勉強還能轉動的頭部監視器，艱難地轉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在初號機墜落點不遠處，一堆扭曲的鋼筋和混凝土塊下面，有什么東西在動！

一塊巨大的預制板被頂開，滑落下去。煙塵中，一個纖細的、穿著白色連體實驗服的身影，艱難地從廢墟的縫隙里爬了出來。藍色的短發沾滿了灰土，白皙的臉上也蹭了幾道黑印。她似乎被爆炸的沖擊波波及了，腳步有些踉蹌，赤著的腳踩在滾燙的瓦礫上，微微瑟縮了一下。她抬起頭，那雙空洞的紅色眼眸，穿透彌漫的煙塵，筆直地、毫無波瀾地望向初號機墜落的方向，望向駕駛艙的位置。

綾波麗。

她還活著。而且……她在看他。

真嗣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不是恐懼，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慶幸和沉重責任的刺痛。他看到了她左臂的袖子被劃破了，露出底下滲著血的白色繃帶，在灰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

她為什么在這里？是剛才爆炸被掀飛過來的？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疑問在疲憊的大腦里一閃而過。但身體和精神的雙重透支已經到了極限。緊繃的弦，在看到那個藍色身影安然無恙（至少還活著）的瞬間，終于徹底崩斷。

視野徹底被黑暗吞噬。緊握著操縱桿的手無力地滑落。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瞬，真嗣模糊的念頭里只剩下一個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自嘲：

下次……得讓那幫家伙……準備把更大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