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民窟的夜晚充斥著腐爛的甜腥味。我蹲在裝甲車頂，指節敲擊著狙擊槍的消音管，一下，兩下。我的義眼在夜視儀下微微收縮，視野里，暴徒們舉著火把，將汽油桶滾向警方的路障。尖叫、玻璃碎裂、燃燒瓶爆裂的悶響。這場暴亂已經持續了三天，而上面終于決定清場。

“實像，確認目標位置。“耳麥里傳來隊長的聲音。

我調整焦距，十字準星鎖定了廢棄工廠三樓窗口。一個戴紅頭巾的男人正用槍抵著人質的太陽穴，那是被綁架的市政官員，這次行動的“名義理由“。

“目標確認，但人質狀態不佳。“

我低聲匯報，“建議等談判組…“

忽然轟隆一聲巨響，炸彈的沖擊波震掉了天花板槍聲在鐵皮房之間炸開，彈殼叮叮當當滾進污水溝。我蹲在掩體后，戰術目鏡的顯示屏上跳動著隊友的位置﹣﹣四個綠點，一個紅點。紅點是隊長，被恐怖分子拖進了廢棄工廠。

“談判取消！！“副隊長急促的聲音傳來，“上頭命令，零點前必須鎮壓完畢！“

我的指節停住了

我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通訊器里傳來指揮部的命令：“情況失控，準備撤退。”我摘下頭盔，扯掉身份識別牌，把步槍甩給旁邊的列兵。“告訴指揮部，我去換隊長。“

恐怖分子用鐵絲捆住隊長的脖子，像牽狗一樣把他拖在地上。我舉起雙手走進去時，聞到濃重的汽油味。

“軍隊的母狗？“領頭的男人咧嘴笑，露出一口銹鐵色的牙，“跪下。“我跪下去，膝蓋壓碎了一塊玻璃。隊長被推出去時，連看都沒看我一眼。鐵絲換成鐵鏈，勒進我的手腕。我的雙手被鐵鏈吊在管道上，腳尖勉強觸地。紅頭巾的男人暴徒首領“疤臉“正用一把生銹的剪刀修剪我的指甲。

“女兵的手指就是漂亮。“他咧嘴一笑，露出鑲金的犬齒，“聽說你能用這雙手在800米外爆頭？“

剪刀突然刺進我無名指指縫。

我的呼吸沒亂一下。

“你的隊長真狠心啊。“疤臉湊近我耳邊，“為了任務連最得力的狙擊手都舍得扔？“我齜牙一笑，猛地抬頭，牙齒狠狠咬住對方湊近的耳朵。犬齒刺穿軟骨的觸感惡心又美妙，溫熱的血液灌進喉嚨時，我聽見了這輩子最悅耳的慘叫聲。

當綁匪捂著殘缺的耳朵暴跳如雷時，我吐出一塊帶血的耳軟骨，咧開染紅的牙齒笑了。刀疤臉罵罵咧咧地拿起燒紅的鐵鉗頭，狠狠訂在了我的右耳朵上，又用一把銹跡斑斑的剪刀毫不留情的剪掉了我的左耳，我仍然緊緊咬著嘴唇，硬是把慘叫咽回了喉嚨。

墻上的老式電視機閃著雪花點，新聞字幕滾動播放：“…軍方宣布宵禁…XESS制藥廠爆炸事故…“畫面突然切到總統府發言人，背景里隱約有黑色的東西在蠕動。“你們的人撤了。”有人踹開鐵門，“這婊子沒用了。“

“時間到。“疤臉惡狠狠地站起身，“看來你的命不值錢。“他澆汽油時，我看到到他脖子上有個條形碼紋身，和軍方實驗部隊的編號格式一模一樣。

火焰舔上小腿的瞬間，我想起了訓練營的第一課。

【疼痛只是神經信號，而信號可以被覆蓋。】

但沒人教過我，當火焰燒穿鼻腔、融化了防毒面具的橡膠密封圈時，該怎么覆蓋那種痛苦。

濃煙中，我聽見對講機刺啦作響：“…全員撤退…重復，放棄救援…“

是隊長的聲音。

鋼筋砸斷我右腿，貫穿了我的肚子，我卻沒有絲毫傷心。其實我早就預料到這種結局，畢竟陸戰隊那些狗屁大兵根本不會在意隊友的死活，他們只在乎錢，上頭給的數不盡的錢。

天花板坍塌的前一秒，我透過火焰看見了一個奇怪的光點。

我在余燼中睜開眼睛。驚異的坐起身，疑惑自己為什么沒死，我顫抖著手摸上臉頰卻摸到了觸感像樹皮般粗糙的燒焦皮肉，我又摸向劇痛的后腦，指尖觸到了凸起的什么圖案，好像是六芒星，正在隨著心跳搏動。

我撿起一塊破碎的鏡子，只見右臉和嘴被燒爛的皮膚繃在一起而眼睛早已經是一個黑漆漆的窟窿，左眼擠入了兩個瞳孔，正在瘋狂轉動。最詭異的是耳朵：左耳三道縫合線滲著黑血，右耳的鐵環已經和皮肉長在一起。正當我懷疑自己在做夢時，墻壁上噴濺的血突然開始閃爍：

「初級鬼」

「進化需求：53人類單位」

「弱點：頸部六芒星」我愣了一下，隨即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著笑起來，嗬嗬嗬的聲音順著燒焦的氣管冒出：“操你媽的…”

我坐在彈藥箱上，風卷著血腥味掠過營地，帶血的軍旗在背后撲啦啦作響。我抬頭望向遠方，在灰蒙蒙的天際，第一顆凈化導彈劃破云層，向地平線直直墜去。

遠處傳來裝甲車引擎的轟鳴，搜救隊終于姍姍來遲。我歪著頭，用那只擠著雙瞳的左眼望向聲源，視野里，人類的輪廓被一層血霧籠罩，他們的心跳聲像鼓點一樣清晰，甚至能聽見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黏膩聲響。

“這……這是什么鬼東西？！”領頭的士兵猛地剎住腳步，槍口顫抖著指向我。他的瞳孔緊縮，喉結上下滾動，冷汗順著太陽穴滑下。

我沒有回答，只是緩緩站起身。我的影子在晨光中扭曲拉長，像某種多足生物般爬滿整面墻壁。

“開火！開火——！”

子彈呼嘯而來，但我的身體比他們的恐懼更快。第一發子彈擦過我的臉頰，燒焦的皮肉綻開，卻沒有血流出來，只有幾縷黑煙從傷口中溢出。第二發、第三發……我任由它們穿透我的身體，腐肉般的組織蠕動著愈合，彈頭叮叮當當掉在地上。“你們的速度……”我開口，聲音像是從一堆碎玻璃里擠出來的，沙啞刺耳“真搞笑。”

下一秒，我已經捏碎了第一個人的喉骨。他的頸動脈在指間爆開，溫熱的血濺在我的臉上，左眼的雙瞳興奮地收縮。我走向早已經嚇癱的隊長，鉗住他的脖子，狠狠的扣下他的眼睛塞進我燒焦的嘴里，隊長的慘叫被遏制在喉嚨里，只能艱難的發出氣音：“你…這個…怪物”我嗬嗬地笑著，微微一用力，他的頭就無力的垂在了胸前，慢慢擰下他的小拇指。骨頭斷裂的脆響讓我后腦的六芒星一陣發燙。“知道嗎？“我對著死不瞑目的隊長輕聲道，“我現在能聽見你的血在管子里流動的聲音，真他媽爽。“第三個人試圖逃跑，但我的影子突然從地面暴起，像活物般纏住他的腳踝，將他拖回我的腳下。

“隊長的味道不錯。”我踩住他的胸口，俯下身，燒爛的嘴唇咧開，露出森白的尖牙，“你想試試嗎？”

他尖叫著掏出手槍，對準我的額頭扣下扳機——

咔。

啞火。

我低笑起來，伸手按住他的臉，掌心傳來骨骼碎裂的觸感。“真遺憾，這是天意。”

當最后一具尸體倒下時，脖子上已經串好了二十根指骨。我皺起眉頭：少了最中間的一截。靈機一動，我艱難的將左手小拇指塞進燒焦的嘴，用力咬下小指，將這節焦黑的手指穿在了骨鏈最中央。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焦黑的皮膚下隱約有暗紅色的紋路流動，像是血管里注入了熔巖。后腦的六芒星灼痛更甚，仿佛在催促我繼續獵殺。我舔了舔指尖的血，雙瞳在收縮成細線，享受著第一縷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