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心認命般跟在程億身后。

好在班里同學差不多已經走光，兩人此時離開也不會太過顯眼。

夏天的正午陽光刺眼，連風都是暖融融的。

走廊里斜斜映照著欄桿的斑駁光影，蔣心目光投向地面，一腳腳踩在程億的影子上。

出乎蔣心的意料，走到一樓時，程億并沒有急著走出樓道。

蔣心跟在他身后，皺了下眉：“你在等人嗎？”

程億點頭。

由于他們今天是報道，放學時間比平常要早一些。

兩人剛剛走到二樓樓梯拐角時，下課鈴才姍姍打響。

教學樓里漸漸響起其他年級學生雜亂的腳步聲，蔣心瞬間明白程億是在等她表哥孫笑凡。

幾個男生抱著籃球沖下樓梯，為首的男生一頭淺栗色短發，身上一件破洞牛仔褲外加嘻哈風T恤，一眼看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和“三好學生”沾邊。

程億伸手攔下孫笑凡，將臂彎里的書遞給他：“你妹的書，抱回家?！?

不容置疑的語氣。

身后幾個茶壺蓋發型的男生開始吹口哨，孫笑凡臉色發青，看了眼程億手里的書，又看了眼站在程億身后的蔣心。

孫笑凡從小到大都不是什么學風優良的乖學生，在家里就惹蔣心的姑姑頭疼。

他長這么大，老師家長沒人管得住他，但自從蔣心跟著姑姑一家搬到程億家對面，孫笑凡收斂多了。

蔣心臉色有些發白，一把從程億手里搶過那一摞沉甸甸的書。

書在她臂彎里晃了晃，險些灑在地上。她不再理會程億和孫笑凡，轉身走出教學樓，徑直走向學校大門的方向。

程億深深看了孫笑凡一眼，小跑著追上蔣心。

蔣心步伐極快，目不轉睛地直視前方：“程億，他是我表哥，這是我們的家事，不用你操心?！?

小時候蔣心寄居在姑姑家，她為人乖巧又學習努力，姑姑一家人都很喜歡她，除了孫笑凡。

蔣心從沒妄想搶走家長們對于孫笑凡的愛，她從小到大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她的父母忙于工作，姑姑和姑父把對于孫笑凡全部的親情分了一半傾注在她身上。

她本來就欠孫笑凡半份親情，孫笑凡不喜歡她，情理之中，她也不會抱怨什么。

程億停下腳步，靜靜看著蔣心匆忙走遠的背影，眉心微微蹙起。

蔣心居住的小區屬于學區房，姑父在稅務局工作，姑姑一家經濟富足。

她回家時，姑姑已經下班了，正在做午飯。蔣心進門時，轉頭向隔壁看了一眼。

程爸爸在振江市干工程，程媽媽是振江大劇院的舞蹈演員。

程爸爸買了上下兩套房子然后打通，將家里改造成復式小別墅。

程億十二歲生日那天，姑姑帶蔣心去程家做過一次客，那也是她唯一一次去程億家。

廚房里飄出飯菜的香味，蔣心換好鞋子走進臥室，拿出課本開始包書皮。

包好書皮，蔣心拿出數學書準備預習，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響聲，和孫笑凡痞里痞氣的喊聲：“蔣心，出來幫我包一下書皮！”

以及姑姑不滿的埋怨：“做哥哥的怎么能這么差遣妹妹呢！”

蔣心心里明白，孫笑凡到底是姑姑親生的孩子，姑姑一家對她的愛，根本不可能和孫笑凡媲美。

她也從沒奢望過獲得與孫笑凡同等的關愛。

拿著透明書皮走出臥室，蔣心從孫笑凡手里接過沉甸甸一摞的書籍，小心翼翼挪回臥室開始包書皮。

孫笑凡比她大一歲，今年上高二，分班的時候選填了文科。

與大多不學無術的男生一樣，孫笑凡之所以會報文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文科班男女比例嚴重失調，有很多漂亮可愛的小姑娘。

蔣心沒有妄猜孫笑凡的想法，是某日孫笑凡和同學閑聊時親口說的。

姑父回家時，午飯已經過了一半。

蔣心洗完自己的碗筷就先回臥室了，她看了會兒數學書，然后定好鬧鐘，為下午的軍訓做準備。

一高軍訓一共七天，軍訓期間需要上晚自習。

午睡之后，蔣心換好軍訓服，涂了姑姑的防曬霜，然后背著書包輕手輕腳地出門。

這個時間點，姑姑姑父還有孫笑凡都沒有起床。

軍訓地點就在學校后操場，蔣心到達后操場時，同學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人工草坪上，已經開始相互攀談，廣交好友。

蔣心性格比較內向，很少有膽量主動和其他女生搭訕，于是一個人盤腿坐在草坪上看軍訓手冊。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女生的八卦聲：“那個叫程億的男生，以前是我們學校的，沒有中考直接保送進來的！”

“長得真的好帥啊，天吶簡直就是我夢中的青春劇男主！”

“而且聽說他家超有錢！最重要的是人品很好??！”

蔣心點了點頭。

一身軍裝的武警教官從不遠處走來，拿著點名冊核對了一遍人數，然后皺著眉發問：“怎么少了三個？程億，周益陽，張鵬這三個人呢？”

“報告教官，他們三個去幫大家搬水了！”

一道甜美的女聲響起，蔣心順著聲音望過去，看到第一排右側一個高個子、馬尾辮的清秀女生。

軍訓的列隊是按照身高排列的，蔣心個子剛過一米六，只能算中等偏矮，所以站在第一排左側。

個子高的則站在第右側。

女生話音剛落，三個男生抬著三桶礦泉水朝操場這邊走來。

教官對三人一頓夸贊，然后讓他們進入隊列。

蔣心總覺得程億的目光似乎向這邊看了一下，不久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軍訓無非是跑圈和站軍姿，蔣心身體素質還算不錯，這些都能扛過來。

但天氣太熱，沒過多久身上的軍訓服就被汗濕了，濕漉漉貼在身上非常難受。

休息期間，一個剪著利落短發的女生在蔣心身邊坐下，自報家門道：“你好，我叫許甜，你是蔣心？我聽說你是以中考成績全區第二被錄進我們學校的啊，真厲害！”

蔣心靦腆一笑：“到了高中就是新的起點，大家一起加油。”

許甜把頭發撩到耳后，露出白凈的耳廓。

她向蔣心湊近幾分，在蔣心耳邊低聲道：“蔣同學，你不是和程億是鄰居嗎，你方便幫我要一下他的QQ號嗎？”

蔣心歉意地一笑：“我們只是見過幾面，不是很熟，我也不太好意思的?！?

“原來你們只是見過幾面……”

許甜仰頭看著正端著水杯從蔣心身后走過的程億，聲音中透著絕望的心碎。

程億突然停下腳步，在蔣心身后站定，眸底的神色變幻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