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蹄裂長安·血影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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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赤焰的蹄鐵砸在朱雀大街上，火星四濺，幾乎要點燃長安城深秋干燥的空氣。

“胡女！滾下去！”“賤畜也配上御道賽馬？”兩側彩棚里的唾罵混著胡餅香料味砸過來，我猛一抖韁繩，赤焰如離弦的血箭直刺而出，鬃毛在風里燒成一道火弧。前方三丈就是終點線，波斯王子阿羅撼的栗色大宛馬已領先半個馬身——看臺上押他勝的貴族們酒杯都舉起來了。

“赤焰！”我俯身貼住馬頸嘶吼，指甲深深摳進掌心，血腥味混著汗味沖進鼻腔，“看見那根紅綢了嗎？沖過去，碾碎他們！”

赤焰發出一聲裂帛般的嘶鳴，后蹄蹬地的瞬間，我聽見石板迸裂的脆響。兩側驚呼如潮水般褪去，世界只剩下風灌進耳膜的轟鳴，和胸膛里那顆十年未熄的、滾燙的復仇之心。

**（2）**

赤焰撞線了。

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近乎折斷脖頸的弧度，將鼻息噴在了阿羅撼坐騎的臀尖上。汗血寶馬驚惶揚蹄的剎那，赤焰四蹄騰空，裹著漫天黃沙與驚叫，硬生生從一線之隙里劈開了終點紅綢！

死寂。彩棚里舉杯的手僵在半空。

“西市胡商女，蘇奈——勝！”金吾衛變調的嘶吼撕裂寂靜。

我勒馬回旋，赤焰前蹄高揚，灼熱的鼻息噴在那些呆滯的、涂滿鉛粉的臉上。目光掃過一張張錯愕、羞憤、不甘的面孔，最后定在遠處高踞主看臺的那襲紫袍上。李焱，當今天子最寵愛的侄兒，上屆“長安馬王”。他正漫不經心撫摸著身側那匹通體如墨的神駿“追風”，白玉般的手指在陽光下半透明，唇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仿佛剛才那場生死時速，不過是暖場的小把戲。

**（3）**

下一組便是他。

號角再鳴，閘門洞開！追風如一道黑色閃電劈入賽道。沒有試探，沒有迂回，只有最純粹的速度與力量的碾壓。李焱甚至沒有伏低身體，他端坐馬背，寬袍大袖被疾風鼓蕩如云，姿態閑適得像在自家后花園遛彎。可追風的速度卻快到撕裂視線！彎道！外圈！他竟絲毫不減馬速，追風四蹄幾乎騰空，以一個驚險到令人窒息的弧度切過彎心，硬生生將內側試圖卡位的對手逼得失控撞欄！

驚呼未落，追風已如一道黑色狂飆，毫無懸念地率先撞線。滿場沸騰，山呼海嘯的“郡王千歲！”幾乎掀翻彩棚。

李焱勒馬，含笑抬手示意。陽光慷慨地鍍亮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也照亮了他腰間蹀躞帶上一枚金光刺目的帶扣。

**（4）**

我的血液在那一瞬間凍結成冰。

那是一只猙獰的狼首！凸眼、獠牙、每一根毛發都鏨刻得兇戾畢現。金扣下方垂著的一小截磨損的皮繩……暗褐色，像干涸了太久的血。

十年前的火焰猛地從記憶深處炸開！沖天的火光，凄厲的慘叫，母親將我塞進地窖時脖頸上溫熱的血……還有那個踏著尸骸走進王庭大殿的將軍！火光映亮他冰冷的鐵甲，也映亮他腰間——一枚一模一樣的狼首金扣！那扣子垂下的皮繩末端，就浸在我父王尚未冷卻的鮮血里！

“呃……”喉間涌上鐵銹般的腥甜，我死死攥住韁繩，指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赤焰不安地踏著蹄子，感受到我周身散發的、幾乎凝成實質的殺意。是他！怎么會是他？！那個地獄里走出的修羅，那個我日日夜夜、刻骨銘心要將其碎尸萬段的仇人，竟是這長安城里最耀眼奪目、受盡追捧的皇族新貴？！

**（5）**

“蘇小娘子？”一個尖細的聲音刺破我的耳鳴。是主持賽事的宦官，堆著笑，眼神卻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恭喜奪魁！郡王殿下召您近前回話。”

李焱已策馬緩緩行至場邊，距離我不過丈余。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幾分審視和毫不掩飾的興味。陽光落在他臉上，那枚狼首金扣近在咫尺，獠牙反射著冰冷的光，幾乎要灼傷我的眼睛。十年磨礪的冷靜寸寸龜裂，恨意如毒藤般瘋長，瞬間纏緊心臟，勒得我無法呼吸。

“你這馬，”李焱開口，聲音清越，帶著一絲慵懶的磁性，卻像冰錐刺入我耳膜，“有點意思。叫什么名字？”

我猛地抬頭，目光如淬毒的匕首直刺向他腰間那枚金扣，每一個字都從齒縫里碾出來，帶著血腥氣：“馬名赤焰。敢問郡王殿下，”我的手指幾乎要戳破虛空，指向那枚刺眼的金扣，“您腰間這枚狼首金扣，從何而來？！”

**（6）**

空氣瞬間凝固。

喧囂的賽場像是被一只無形巨手扼住了喉嚨，死寂無聲。所有目光，驚愕的、好奇的、幸災樂禍的，齊刷刷釘在我身上，又驚恐地轉向李焱。

李焱臉上那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如同被寒風吹散的薄霧，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狹長的鳳眸微微瞇起，深不見底的瞳孔里，一絲極寒的銳光如冰刃乍現，精準地鎖定了我。那目光不再有絲毫興味，只剩下冰冷的審視和一種……洞穿一切的銳利。

他緩緩抬手，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拂過腰間那枚猙獰的狼首金扣。指尖在金狼凸起的獠牙上停留了一瞬，動作帶著一種漫不經心卻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壓迫感。

“哦？”他薄唇輕啟，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全場死寂，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玉盤上，寒意刺骨，“一個西市胡女……”他微微傾身，目光如實質的冰錐，將我釘在原地，“也配妄議御賜之物？”

御賜之物！

這四個字，像一道裹挾著萬鈞雷霆的冰瀑，轟然砸落在我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