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機場，一股潮濕溫潤的空氣撲面而來。

帶著江南水鄉(xiāng)特有的溫軟氣息，與北方基地的干冷凜冽截然不同。

這是家的味道。

陳遠深吸了一口氣，胸中的沉悶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他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知華別墅?！?

開車的女司機約莫三十歲，透過后視鏡瞥見陳遠，眼神明顯亮了一下。

好帥的小哥哥。

不，是兵哥哥。

這身板，這氣質，嘖嘖。

女司機的心跳莫名快了兩拍，連握著方向盤的手都緊了些。

“小哥哥，當兵的呀？”

她沒話找話，語氣里帶著雀躍。

“嗯?！?

陳遠淡淡應了一聲，目光投向了窗外飛速掠過的熟悉街景。

“這是……退伍了？”

女司機小心翼翼地猜測著。

“探親?！?

陳遠回答得依舊簡潔。

“哦哦，探親好，探親好！”

女司機干笑了兩聲，感覺自己有點自討沒趣，但還是忍不住又從后視鏡里多看了他兩眼。

車廂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導航的語音。

與此同時，知華別墅區(qū)，一棟獨棟別墅內。

客廳里，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正焦急地來回踱步，時不時看一眼墻上的掛鐘。

“這都幾點了，說好四點到的飛機，現(xiàn)在都五點半了，怎么還沒到家？”

姜曉燕的聲音里滿是擔憂。

“路上堵車，或者飛機晚點，都很正常。”

沙發(fā)上，一個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正看著一份財經(jīng)報紙，頭也不抬地說道。

他是陳遠的父親，陳衛(wèi)紅。

“你就一點不著急？兒子這么長時間沒回來了！”

姜曉燕瞪了他一眼。

“我怎么不急？”

陳衛(wèi)紅推了推眼鏡，語氣依舊平淡。

“急有用嗎？他那么大個人了，還能丟了不成？”

“你去！你去小區(qū)門口看看，說不定早就到了，打不到車呢?！?

姜曉燕催促道。

陳衛(wèi)紅放下報紙，正準備說些什么。

叮咚。

門鈴聲清脆地響起。

夫妻倆的動作瞬間定格，對視了一眼。

姜曉燕一個箭步?jīng)_了過去，手忙腳亂地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一個身姿挺拔的年輕軍官。

是陳遠。

他站在門口，肩寬腿長，一身軍裝襯得他英氣逼人，臉上風塵仆仆，眼神卻明亮如星。

“媽，我回來了?！?

這一聲“媽”，讓姜曉燕瞬間紅了眼眶。

“哎，哎！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她一把拉住兒子的手，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想說的話太多，一時間卻堵在喉嚨里，什么都說不出來。

陳衛(wèi)紅也走了過來。

他看著兒子，眼神里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有欣慰，有驕傲，還有心疼。

但他最終只是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陳遠的肩膀。

“回來就好?！彼膫€字，簡單而厚重。

客廳的沙發(fā)上，姜曉燕拉著陳遠坐下，就像看一件稀世珍寶，怎么也看不夠。

“瘦了，在部隊肯定吃了不少苦。”

她摸了摸兒子的臉頰。

“沒有，部隊伙食好著呢?！?

陳遠笑著說。

“不對，是長高了，也更帥了！”

姜曉燕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得出了新的結論。

旁邊的陳衛(wèi)紅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開口。

“是黑了，也壯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

“看著比以前沉穩(wěn)多了，像個真正的軍人了。”

一家人圍坐著，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家常，氣氛溫馨得讓人想落淚。

“對了，我姥爺呢？”

陳遠環(huán)顧了一圈，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你姥爺？”姜曉燕一聽這個，沒好氣地笑了起來。

“還能去哪兒？知道你今天回來，他一大早就跑去小區(qū)活動中心，跟那幫老頭子吹牛去了?！?

話音剛落，大門被推開了。

一個頭發(fā)花白，但腰桿挺得筆直的老人走了進來。

正是陳遠的姥爺，姜振邦。

他一眼就看到了沙發(fā)上穿著少尉軍服的陳遠，眼睛瞬間就亮了。

老人快步走過來，先是繞著陳遠走了一圈。

然后伸出有些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肩膀上那顆閃亮的將星。

“好，好?。　苯癜畹穆曇魩е煅?。

“我二十四歲的時候，也是個連長了。你小子，沒給咱老姜家丟人！”

陳遠站起身，對著姥爺，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姥爺，我回來了?！?

晚飯，是姜曉燕親手做的。

滿滿一桌子菜，都是陳遠從小最愛吃的。

紅燒肉，糖醋排骨，清蒸鱸魚……

飯桌上，姥爺姜振邦的話匣子徹底打開了。

從他當年打仗的故事，一直說到現(xiàn)在的部隊建設，精神頭十足。

陳衛(wèi)紅偶爾會插上一兩句，詢問一些部隊里的情況。

而姜曉燕則不停地給陳遠夾菜，生怕他吃不飽。

“多吃點，看你瘦的?！?

“媽，我碗里都快堆成山了?！?

“山也得給我吃了！”

陳遠看著眼前的一切，聽著家人的絮叨，心里被巨大的溫暖填滿。

這是他在軍營里，在無數(shù)個艱苦訓練的日夜里，最渴望的畫面。

這頓飯，或許沒有山珍海味，卻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香，也最溫馨的一頓飯。

一夜安睡。

陳遠醒來時，家里彌漫著小米粥的香甜氣息。

他走出房間，看到母親姜曉燕正系著圍裙在廚房里忙碌。

父親陳衛(wèi)紅坐在沙發(fā)上看早間新聞，姥爺姜振邦則在陽臺上打著慢悠悠的太極拳。

“醒了？快去洗漱，早飯馬上好了。”

姜曉燕探出頭來，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好嘞?！?

陳遠應了一聲，走進洗手間，看著鏡子里自己那張曬得黝黑的臉。

還有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嘴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飯桌上，姜曉燕把一碗小米粥推到陳遠面前，又夾了個熱騰騰的肉包子放進他碗里。

“媽，我自己來?！?

“你動什么手，坐著就行?！?

姜曉燕瞪了他一眼，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

“兒子，你還記不記得你席爺爺家的那個小孫女，席曉曉？”

陳遠喝粥的動作一頓。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又有點遙遠。

“好像……有點印象?！?

“什么叫有點印象！”

姜曉燕一拍大腿，拿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劃拉了幾下，然后把手機屏幕懟到了陳遠面前。

“你看看，這是人家曉曉，現(xiàn)在出落得多水靈！”

手機屏幕上，是一個女孩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站在一片花海里，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笑容明媚，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

確實很漂亮。

跟小時候那個總愛跟在他屁股后面，扎著兩個羊角辮。

哭鼻子時會把鼻涕蹭到他衣服上的小丫頭，簡直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