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講，年曉曉從未將季君棠視作為對手。

只是出現于大學期間，年曉曉恰好不在許長歌身邊時的偷腥貓罷了。

厚重的劉海，oversize的校服，遮住半張臉的黑框眼鏡，還有那微微佝僂的腰，和年曉曉記憶中的模樣一致，高中時期的季君棠完全是個小透明。

也不知道自己這位竹馬在大學是下了什么料，將這么一位完全不起眼的女生，改造成了那般光彩照人的女子。

但不管未來的季君棠會盛開得如何嬌艷，目前的季君棠都對年曉曉構不成威脅。

“你在看什么？”許長歌循著年曉曉的眼神看去，發現對方在看自己的同桌。

“看你未來的初戀。”年曉曉收回眼神，饒有興致的問道。“許同學怎么看你那位同桌的。”

課間的走廊吵鬧，來來往往的同學們腳步匆匆，不是拎著水壺要打水，就是在趕廁所。

兩人靠在走廊的護欄邊，任由風吹過，教學樓下的鳳凰樹迎風招展，沐浴著初夏的陽光。

一切都是記憶里青春的模樣。

年曉曉一直都很自信，如今的重生讓她的驕傲多了幾分底氣，她大方的看著自己的青梅竹馬，細細端詳他年輕的容顏，想看出他每一分情緒。

許長歌也看著年曉曉，看著少女充滿膠原蛋白的嬌嫩臉龐，思索著年曉曉為什么會這樣問他。

按照今早的經歷，可以看出重生后的年曉曉非常著急，想盡快和自己確定關系，而她這個問題，似乎對季君棠抱有著敵意？

“挺好的，很安靜的同學，也不會給人添麻煩。”許長歌摸摸下巴，給出了一個無關痛癢的回答。

許長歌同樣饒有趣味的看著年曉曉，“你剛剛那句話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未來的初戀？”

“我不是說我昨天做了個夢嗎，夢里大學你就和你同桌在一起了噢？”年曉曉摸了摸自己的馬尾，讓一攏青絲歸到胸前，少女胸前輪廓起伏，已有了些微規模。

“哦？”許長歌笑笑，故意道，“不是沒可能啊。”

這時候有人突兀的在兩人身旁停住了，是剛好出來打水的季君棠，那雙劉海下的桃花眸有點驚恐的看了少年一眼，匆匆離開了。

年曉曉的聲音悠悠傳來，“……你怎么還看入神了呢？”

“嗯，我突然覺得我同桌也挺可愛的啊。”許長歌做出目送季君棠遠去的樣子。

“許長歌！”年曉曉終于忍不住皺起眉，也不顧走廊上還有許多同學，抓住了他的手。

不過年曉曉還抱有一絲理智，將許長歌拉到了走廊拐角沒人的地方，等她回過頭讓許長歌看清她的臉，才發現年曉曉眼角已經紅了。

“許長歌，你存心氣我是不是，我明明剛剛在那么多人面前說要和你在一起欸！”

只要一想到他離開自己的可能，年曉曉整顆心就會慌亂起來，像是被一千根針懸在心頭上威脅著。

重生了，她心中那根關于他的弦卻似乎變得更薄弱了，不能接受任何他會離開自己的可能。

“可我也沒說答應你啊。”許長歌笑著看著她，忍不住揉揉年曉曉的小腦袋，自家青梅哈氣了啊。

年曉曉在他的安撫下一點點安靜下來，她忽然意識到這是十八歲的許長歌，他還不知道自己未來的故事，眼下的他只擁有妹妹小姨，剩下的就是她這個青梅竹馬。

他當然不會和別人有太多關系，也不會像自己一樣，那么去警惕季君棠。

所以許長歌剛剛是在逗她？

緋紅爬上耳畔，年曉曉有點氣惱。

在他面前，年曉曉總會覺得自己修身養氣的功夫不到家，即使重生了，也會容易的被他勾動心弦。

可是那也沒辦法的事吧，當一個人在你的人生中占比超過一半，你也會忍不住把他看得很重要的。

“年曉曉同學啊，學生以學習為重，不要一天到晚只想著情情愛愛的。”許長歌語重心長，若有所指。

年曉曉在心底冷哼一聲，前世的自己就是信了這種話，執意北上求學，結果呢。

是提升了自己，甚至還讀了個研究生，也帶父母走出了那個城中村，住上了大房子。

可她真正想要的東西，卻在十八歲的時候被她短暫擱下了，自那以后，年曉曉想重新撿起來，卻尋不到他了。

“用你教我。”年曉曉甩了甩馬尾，趴在架空走廊的欄桿上，小臉被手臂擠的圓乎乎的。

天很藍，課間的時間很短，走廊上的來來往往的同學很多，偶爾會有人往兩個人這邊看一眼，然后便匆匆路過。

大部分人都只是自己生命的玻璃窗上緩緩滑落的雨水，真正會去在意和關切的，就那么幾個。

看著年曉曉跟小扇子一樣的睫毛，許長歌忍不住彎下腰。

前世的許長歌人生最后幾年，和年曉曉的聯系并沒有高中時期那么密切了，他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在年曉曉心中到底扮演著什么形象。

“年曉曉，關于你做的那個夢，夢里我的結局是什么樣的。”

提起這個，年曉曉便氣得牙癢癢，語氣里也帶上了幾分埋怨和忿忿不平。

“你大學畢業被渣女拋棄了，然后又被壞女人騙去了三年青春，過的好慘好慘，若不是我和一些人拉了你一把，你就廢了。”

“最可氣的是你還和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路人女結婚了，把我丟下了，最后死在了一個雨夜。”

“額……”許長歌有點汗顏，自己前世在年曉曉心中竟然是這樣嗎？

“所以我想好了，得把你看得緊的一點，不然你過得太慘了。”年曉曉站直起來，抬起尖尖的下巴，走廊上風吹動少女的夏季短袖，勾勒出窈窕的芊腰。

年曉曉的表情靈動不失嬌俏，這一刻她真的駕馭住了十八歲的自己，和許長歌的距離感一下子拉近了，嬌蠻的問道：“所以你知道錯了嗎？”

“什么錯？”許長歌睜大眼睛，何意啊年師傅，怎么一轉自己就要認錯了。

“大慈大悲的年菩薩來渡化你這只潑猴了，以后老老實實跟在年菩薩身邊修行，包你吃香喝辣。”年曉曉微微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啊年菩薩，你都當菩薩了，以后就不能穿小裙子黑絲了。”

“潑猴，穿小裙子黑絲的那是女妖精！”

恰好上課鈴響了，年菩薩賞了許潑猴一個白眼，回自己教室去了。

許長歌有所思的回到自己位置上，重生后的年曉曉同學，掌控欲貌似有點超過了，難道重生后的人都會變得普信嗎？

想了想點書上的重生文大軍，好像大家重生后是都會變得自信一點。

畢竟重生就表示對未來有了了解，不會再有那份對未知前途和結果的恐懼，能更好的趨利避害，選擇更好的生活。

對未來有底氣的人，自信一點沒問題。

趨利避害，選擇更好的生活……許長歌心想，年曉曉重生了，自己也重生了，那會不會還有人重生了。

許長歌忍不住看了同桌季君棠一眼，季君棠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頭埋得更低了。

嗯，沒有變得自信，看來沒重生。

許長歌忽然想到剛剛走廊上好像被季君棠聽到了他和年曉曉的交談，本來想直接開口澄清，想了想，還是寫了張紙條傳過去。

“剛剛走廊上沒在說你，嚇到了你的話不好意思。”

欣賞了一下重生后自己的字跡，高三時期真的是很多人一生的巔峰了，上知天文下至地理，文言文能翻譯，遇到老外也能拽幾句英語，連跑一千米也只是大喘氣。

等上了大學，就立馬變成只會捧著手機刷抖音論壇的廢物了。

輕輕戳了戳身旁女孩的手臂，將紙條傳過去，季君棠身體抖了一下，這才小心收下紙條，還擔心的看了眼臺上的老師，害怕被發現。

許長歌眨眨眼睛，高中時期的季君棠還真是符合他的刻板印象，低著頭說話輕聲細語，容易被別人嚇到，像只地洞里小小心心的田鼠。

所以，這一世要去管她嗎？

念頭一起，許長歌忽然心里一緊，重生這事還真挺復雜，面對一些舊人，你已經見過了她們或美好或丑陋的樣子，你下定了決心和她們劃清界限。

可當回到過去，看到她們小心翼翼的眼神，就會忍不住想起他們和你一起趟過的泥沼，一切回到了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見’。

許長歌不是圣人，他知道季君棠十八歲前的生活有多糟糕，可如果今天幫了季君棠，那明天面對那個壞女人，自己是不是也得伸把手拉她一把？

可如果完全無視，許長歌轉過頭看著講臺，心緒飄到了遠方。

季君棠大學四年家里出了不少事，他幫了挺多忙，才幫姑娘捱過去，這也是為什么前世大學畢業，季君棠提出分手時，會讓許長歌那么受傷。

年輕的許長歌，是真的想過要和季君棠談一輩子的戀愛。

許長歌是恨過她的，可完全無視季君棠，許長歌似乎也做不到？

不對，許長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怎么又陷入到那種思維模式里去了，重生了又不代表許長歌無敵了，世界上少了誰都一樣轉，即使沒有許長歌，季君棠說不定自己也能邁過去那道坎。

別把自己想的太重要，這算是許長歌前世在社會摸爬滾打幾年后，總結出來的一條頗重要的規律。

所以還是正常處事就好，不要去招惹別人，自己目前最重要的任務，除了賺錢把握機會養活家庭之外，就是看好年曉曉。

這個重生后的青梅竹馬，精神意外的有些脆弱，涉及到自己的事，就很容易哈氣，許長歌可得看緊些。

【“你在那緊張什么啊，就給你傳個紙條，有必要嚇得渾身發抖一下嗎？”腦海里的大棠老師有點無奈。】

“我就是這樣啊，我和他又不熟嘛……”季君棠看著紙條上的字。

“在走廊上原來沒說我嗎。”女孩松了口氣。

剛剛下課的時候，她被腦海里的大棠老師催著過去偷聽，可小棠同學哪有那個膽子，最大的限度就是拿著水瓶裝作打水，在他們身邊路過了。

聽到許長歌那句‘不是沒可能’的時候，季君棠是真的被嚇了一跳，都快被嚇得摔倒在地了。

當了十八年小透明的她，還是第一次被人關注，而且這個人，還是未來的自己所言中的‘彼此的初戀，命中注定的伴侶。’

【“怎么可能沒在說我們，那個年曉曉絕對是在pua他呢，季君棠，小心了，你再不配合我，你未來的初戀就要被搶走了。”大棠老師很著急。】

“那是你的初戀，才不是我的。”小季君棠撇了撇嘴，將那個紙條疊起來放到課桌，沒去回話。

許長歌在一旁看懂了，季君棠這是‘知道了，此事不必再聊’的意思。

【“季君棠啊季君棠，我就是你，我還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樣的人嗎？”大棠老師有點抓狂。】

“我喜歡什么樣的人我自己有數，我又不是你，你不要把你的情感加到我身上。”

半個上午過去，小棠同學也是習慣了腦海里這個喋喋不休的家伙，知道她除了在那大呼小叫外，沒啥別的本事，于是也慢慢硬氣了起來。

【“哼，我可是提前告訴你，那個年曉曉多半也是重生了，前世她可是對于我搶走了她青梅竹馬這件事很不爽呢，你不聽我的，到時候被她欺負了就知道了。”】

“如果她欺負我，我就躲著，躲不過，我就跟她講道理。”

小季君棠認認真真的上著課，這節是物理課，在這高考沖鋒的最后兩個月，高三的二輪復習也差不多到了尾聲，物理老師在講上次模擬考的大題。

相比那些未來的初戀，認真讀書更重要。

【“講道理，講什么道理。”大棠老師樂了，自己十八歲的時候這么有志氣嗎。】

“如果你說的那個許長歌真的有那么好，那么能當他青梅竹馬的人，肯定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只要跟她講清楚，我對你們的感情沒興趣，她就不會找我麻煩了。”小棠同學想的很明白。

【“……我十八歲真的有那么傻嗎？不過好像說的也有道理。”大棠老師嘆了口氣。】

這下怎么辦啊，重生了，但十八歲的自己好像一心只想著讀書搞錢啊，重生后的季君棠憂郁起來，她可不想就這樣和他錯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