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記憶回想起來總是叫人頭疼。

那是最難過的時間，不知道去哪里的父母，爭吵的親戚，混亂的家。

早慧的孩子懂事的早，這也意味著他們要吃很多孩子沒吃過的苦。

許如愿知道，爸爸媽媽不是去了很遠的地方，也不是在天上保佑著她，他們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小時候的許如愿是不招人喜歡的，小女孩的下巴那么尖，眼睛卻又那么大，直勾勾的看著人，像是要把對方所有的心事都給洞穿。

見到人不打招呼，也不會說吉利話，甚至不怎么說話，同時那么瘦，一看就是身體很差，很難養的孩子。

許如愿也不喜歡那些人，他們的嘴巴尖尖的，爭吵起來像是要戳到對面人的身子上去，他們爭吵著錢子房子和撫養權，規劃著每一件家具的所屬權。

連許如愿最喜歡的那只抱枕小老虎，也被那些親戚的小孩子拿走了。

許長歌跟她不一樣，他是很討人喜歡的孩子，但是許如愿一開始，也不喜歡他。

許長歌是那個叔叔帶過來的孩子，他也有一雙大眼睛，但是和許如愿不一樣，他一見面就能叫許如愿妹妹，連媽媽兩個字也能很快的叫出來，許如愿可是花了很久才能叫那個男人爸爸。

許長歌的嘴很甜，生來就會說各種討人開心的話，他的頭發黑而油亮，能一個下午都在小區下面跑來跑去，比同齡的小孩子都要高小半個頭。

那些親戚們都想要許長歌，都不想要許如愿。

許如愿小時候只感覺世界好大好大，空到身邊她伸出手什么都碰不到，她有時候又感覺世界好小好小，小到只剩下許如愿一個人。

“長歌，你自己決定吧，你想要跟誰走？”

許如愿躲在房間背后，聽到那個小男生的聲音一字一頓。

“我要帶我妹妹一起走。”

“長歌，聽話，這是個嚴肅的問題。”

“大伯二伯，我說的很清楚，不管是誰要領養我，我都要帶著我妹妹一起，爸爸媽媽留下來的房子車子家具，都是我和我妹妹共享的。”

“還有，把我妹妹的小老虎還給她，她沒有小老虎，這幾天晚上睡覺一直在哭。”

太遙遠了，即使將那些記憶每晚拿出來復習一次，許如愿仍然快忘了那天許長歌推開她的房門，是先用哪只手抱住了她。

許如愿只記得，后來的她也沒得到那些所謂親戚的認可，最后領走他們的，是他們的小姨。

他們離開的那天，沒帶走父母的房子車子和家具，那些東西被親戚們折現成了錢，裝在了愁眉苦臉的安可酥身上，在那輛小汽車的后座，許如愿緊緊抱著小老虎，蜷縮在許長歌的懷里，一點也不害怕。

他們在南國的海濱小城安了家，許長歌似乎長大得更快了，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學會了做家務，不知道什么時候學會了做飯，他甚至記住了許如愿不喜歡的食物。

每到過年的時候，三個人就一起縮在沙發上，安可酥抱著孩子們，說恭喜他們又長大了一歲，許長歌抱著許如愿，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壓歲錢，許如愿抱著小老虎，在哥哥的懷里越來越困。

這樣的日子好想永遠持續下去，六歲的許如愿心想。

這樣的日子似乎馬上就要結束了，十七歲的許如愿心道。

少年的下巴每天早晨有了胡茬，小時候一到夏天就打赤膊的他，已經很久沒在許如愿安可酥面前裸露過上身，許如愿不能每天和他一起睡覺了，就連早上起床叫他，也要怕他尷尬。

這些細小的改變日積月累地疊加在一起，雖然讓許如愿有些傷心，但聰明的許如愿還能勉強接受，因為她和許長歌不能永遠是小孩子，他們都會長大，都會有青春期，都會有自己的隱私和秘密。

但是最近，這些許如愿不喜歡的改變，越來越多了。

每次下午放學，許長歌來接許如愿放學的時候，年曉曉越來越頻繁的出現在他身邊。

晚上洗完澡，許長歌許如愿剛準備說點體己話，那個年曉曉就像小偷一樣靠過來，非要來摻和一腳。

現在就連每周日兩人下午雷打不動的逛公園活動，許長歌都要去陪年曉曉去圖書館備考。

備考什么備考，許如愿還不知道這兩人的成績，哪里是需要周末還要去圖書館的類型，這兩人分明是擠出時間湊一起！

擠時間沒關系，許長歌的一天有24小時呢，許如愿心懷天下，給你年曉曉十幾分鐘占用時間還是做得到的，但是現在年曉曉把她和許長歌的時間也一起擠占了！

更可怕的是，許如愿發現，自從那一天兩個人很晚才回家后，這兩個人的關系好像更近了一步。

年曉曉進他房間越來越少打招呼了，許長歌也越來越自然的幫年曉曉理頭發拎書包什么的，就在上個周六，年曉曉掐著表發現，年曉曉呆在他們家的時間，比呆在她自己家的時間還要長！

許長歌可忍，許如愿不可忍。

“在那站著干什么呢？”安可酥切好黃瓜，往自己臉上貼了幾片，好奇的望向站在門口的許如愿。

“這兩個人下樓丟個垃圾，都要丟十五分鐘嗎？”許如愿掐著計時器，小臉陰沉。

“哎喲我說如愿啊，人家小兩口下樓聊聊天說說話什么的，多花點時間也是合理的啦。”安可酥擺擺手，這兩孩子她打小就看好，雖然有點不舍自家孩子，但她這個當小姨的，還是要祝福的哈。

“什么合理！這兩人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了！”許如愿氣鼓鼓的拉了張椅子坐在門口，“還有，小姨，我問過了，他們還沒正式談戀愛呢，不要瞎給什么小兩口這種稱呼！”

安可酥攤攤手，自討沒趣的回了房間，她也搞不懂現在的小孩子在想什么，你哥哥談戀愛，以后不就多了個嫂子疼你嗎？

安可酥當然搞不懂這些，因為在許如愿看來，這個世界沒有女人配得上許長歌，沒有！

當然，許如愿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