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月從未想過會在這里見到他。

還是這樣一副她不曾見過的狼狽模樣。

“月兒......”慕清翊身形不穩，月兒怎來的如此之快，他還沒有梳洗整理過，這邋遢的模樣定會污染她的眼睛。

“你......為何會在此處？”楚念月發問。

她想不通為何他會在此處。吳真老人的事本不該有她熟識之人知曉的，怎會......

可是暗二告知的時間哪怕再快，也不可能今日就同她一起接受考驗。

她一見便知，他替她完成了考驗。能夠救姐姐，她自然心中放松許多。

與此同時，更大的疑問醞釀在她的心底。

慕清翊思緒轉了又轉，月兒現在還未能釋懷前世之事，若是他現在告知，月兒定不會再理他，他不能說。

他正準備將暗二的消息時間提前一些，好將這一切說通，卻有另一個聲音首先跳了出來。

吳真老人哪里知道兩人是什么情況，還以為是個背地付出還不敢告訴對方的愛慕故事，本著成全兩人的方向，直接對著楚念月說道，“丫頭，這小子昨晚就為你來找老夫，今兒又為你完成這個考驗，對你的心意倒是真真的，頗有老夫當年的風范！哈哈哈！”

然而這一番話說出去，在場四個人臉上都完全沒有吳真老人想象中的喜悅，反而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完了。慕清翊不禁想，早知如此，就不當在吳真老人面前提及月兒。

他向前邁幾步，想要解釋，卻見楚念月往后退了半步。

昨晚......這個關鍵詞一進入楚念月的腦海，她就已將昨日的那些碎片串聯起來。

原來昨日早一步拜訪過吳真老人的就是他！

這下算是徹底把暗二匯報的可能性給排除在外，他竟是一早就知道吳真老人的存在！

楚念月震驚之余，內心怒火中燒，連連冷笑，原來面前這個人還是這樣善于偽裝，看，她又中計了吧。

她說出的話卻是格外的平靜，“你是不是也......？”

慕清翊沉默半晌，“月兒，這個我們之后再說好嗎？我......”

楚念月不想聽這些，她打斷慕清翊的話，“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便可?！?

“是?！蹦角羼醋詈筮€是直視楚念月略微泛紅的眼，然后回道。

楚念月得到這個她早已猜知的答案，心還是惴惴的。

她別開眼，其實很想說點什么，但嗓子微微哽咽，她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出口，只是示意暗二想要離開這里。

這一路上，面對慕清翊的示好，包容，她其實一直在動搖，她唾棄這樣的自己，偶爾也懷揣著希望，是不是這一世他愛的其實是她，畢竟他已不是上一世的他了。

現在，她內心更加復雜。

如果說，慕清翊一直以來都是上一世的他的話，這一切究竟又算什么呢？

她見過對姐姐抱有深深執念的皇帝慕清翊，今日這個對她這般好的太子慕清翊又是出于同情還是愧疚呢？她不敢再想。

此番尋神醫，其實是為姐姐而來吧。

她是不是多此一舉了？她自嘲的笑。

也好，也好，那她也該讓姐姐和他幸福的，上一世本就是她強求的結果，這一世她絕不愿再成為二人的絆腳石。

“殿下，這下如何辦才好？”見慕清翊一直盯著楚念月離去的背影，暗五不住的問出聲。

這一聲喚回慕清翊的神智，他有些頭痛的扶額，確實有些麻煩。

吳真老人還不明白這奇怪的場景，只能對著慕清翊不解道，“老夫說錯話了？這丫頭怎么直接走了？”

頓時，慕清翊頭更痛了，差點把這個使他暴露的罪魁禍首忘記。奈何之后楚思雪的病還需此人出手，他也只能自己咽下苦果。

“......那勞煩您按安排，明日和月兒他們先行返回洛京?！蹦角羼闯塘康馈?

吳真老人也是個不計較的性子，笑呵呵的說，“成?！?

既然他已經認可這兩人，自然不會用什么倨傲的態度言語，那都是為了使某些裝模做樣的求藥者知難而退故意作出的假面。

于是第二日，吳真老人和楚念月暗二，以及不知道在哪的暗一踏上去洛京的行程。

慕清翊和暗五是來送了的。

不過楚念月好似回到慕清翊最初找到她的模樣，不是無視，也不是憤怒，只有疏離和漠然。

慕清翊有些無奈，月兒一生氣就這樣，恨不得心底和他中間畫出一個楚漢銀河。

可是不得不承認，他毫無辦法。從上一世起，他就從不能跨越過這個他看不見的隔閡。

但是上一世的月兒會對他心軟，不知道目前的月兒還會不會......

內心思緒再萬千，現在他也只能囑咐暗二和暗一顧好月兒，只能待黎曲縣那方的事務畢，回到洛京再想辦法。

楚念月被暗二輕扶上馬車時，吳真老人已在其中閉目養神。

她上來的動作，并沒有使吳真老人睜開他的眼，正當楚念月以為吳真老人不會與她打招呼時，吳真老人卻張嘴對她說道。

“丫頭，何必呢？既然在意，倒不如好顏色對待那小子。”

馬車在暗二的駕駛下，緩緩行走起來。

窗口的簾子被夾雜的風掀開一個角，正還能看見慕清翊和暗五的身影。

楚念月目光仿佛被燙到似的，趕忙移開視線，“不知道您在說些什么。”

吳真老人笑笑，“莫等到老夫這把年紀，屆時可是追悔莫及?！?

背后傳遞出一些過往泛黃的往事，楚念月沒再接話。

馬車上的時光很是漫長，楚念月不禁神游。若是最開始的她，或許會刨根問底的問問吳真老人，他是否也曾有過這樣一個拿不起，撇不下的人。

深宮的寂寞早消磨掉她許多的耐心與好奇欲，沉默以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這樣就不會有各種不對付的妃子叫她主持公道，也不會有朝臣指責她不合國母之儀。

比起那些歡笑賽馬，看戲蹴鞠的日子，占據更多的還是最后的冷漠時光，整日冷冷清清的鳳儀宮，還有窗邊的那棵梧桐。

悵然心緒縈繞在她心間，她想，她可能再也找不回肆意歡樂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