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迷霧籠罩的薊城，南大街的茶館里就坐滿了奇裝異服的人。

很多玩家其實很不習慣這種衣服，于是自己動手，或者拜托他人，為自己改裁衣服。

相比于公測副本，正式服玩家獲得資源的難度大幅度降低。

至于奇裝異服會被會受注意，顯然已經被注意了。

但時代畢竟還是大變革時期，思想激蕩且開放。

人們對于狂士和異人頗有容忍之能，對于奇裝異服雖然有左袒之嫌，但如今的時代已經不是尊皇攘夷，而是胡服騎射了。

再說一兩個穿叫奇裝異服，幾千人穿那就是時尚新潮流。

由于燕國畸形的發展格局，大量人口和資源流向薊城。

薊城的連續不斷的主線推進，玩家密度已經是諸地最高，甚至比玩家自由城霍城還要高。

滿大街的奇裝異服的玩家混入在薊城普通民主之中，已經是薊城最近的常態。

隨著《千年》正式服開服，越來越多新玩家“投胎”到這座燕國都城。

玩家的行為越來越頻繁，導致玩家的行蹤已經不可不避免被各國上層人士認識到了。

公測時通關的老玩家和新玩家大多聚集在霍城、鄴城、石城三點一帶，從事各種職業，主要是作為被征集準備伐燕的壯丁。

而新入坑的玩家，沒有通過單人劇本【霍啟民逃】。

直接開始隨機，投胎薊城的可能較高。

身份各種各樣，有農奴、自由人、商販、佃農和自耕農等，組織度和玩家間交流極低，而且大部分還有點資產。

“大人，您看這些人……”

灰袍男子是大皇子的幕僚，此刻正拿著記錄冊，對著世子姬成說道：“近半個月，薊城出現了上千個這樣的‘奇人’。

言行舉止怪誕，還總說些‘異界’‘未來’‘新藍星’之類的胡話。

昨天西城衛抓了一個，問他來歷，他說自己是‘主播’，還說要‘直播闖相國府’，問他‘直播’是什么，又說不清楚。”

新入坑的玩家也大多只是普通玩家，主播少了很多。

不會再出現主播被抓住，被觀眾威脅出賣就取關舉報的情況。

因此一些令人矚目的普通玩家會暴露出什么信息，誰也說不好。

但目前燕國的權貴還是比較封建、保守和愚昧的。

他們暫時還無法理解玩家們各種說法、胡言亂語、甚至相互矛盾的供詞。

因此沒有對玩家這一群體有個清晰的認知，只是以為是一種奇人異士的一種自稱。

不僅僅是大皇子有這樣的發現，相國資余也有，在自己被搞了之后更加注重起來了。

資余坐在書房的軟榻上，閱讀著書案上的竹簡——那是關于楊朱“全性”的文獻記載。

他緩緩開口：“你覺得他們像什么？”

幕僚愣了愣：“行為舉止有點像當年楊朱門下的‘全性’之徒？，可有的時候也像墨翟的墨者組織”

“總算沒白讀史書。”資余輕笑一聲，指尖點在竹簡上，“你忘了？周室分封崩壞時，多少底層的士大夫沒了封地，成了喪家之犬？

他們大多會點武藝，卻不甘心做佃農。

就跟著楊朱喊‘全性保真’，說什么‘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

本質上就是一群被時代拋棄的破落戶，借著‘貴己’的名頭放縱自己。”

曾經有很多在諸國陸續進入封建社會、小農經濟，而被時代拋棄的破產士大夫順從楊朱的思想，自稱全性。

后來因為組織度實在太低，也沒有下文。

楊朱作為道家旁支，一時風頭無兩，曾有過：“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的說法。

那時的楊朱和墨翟是，當時諸國兩個絕對相對的階級的代言人。

楊朱代表是在封建化、經濟小農化浪潮中被時代拋棄的底層破產士大夫。

也就是原本周朝分封制中最底層的統治者，他們大多依然擁有武力，且人數眾多。

因為時代原因，他們大多認同道家思想。

尤其認同楊朱思想全性保真和貴己，以此麻痹自己頹廢失敗被時代淘汰的理由，追求個人享受。

墨翟的支持者作為新興的小地主階級和手工者群體，則爆發對推動社會和國家改革爆發極大的興趣。

更強調構建一種全然不同于分封制認同的，一個全新社會認同的責任觀。

因此全性是一個破產老底層貴族的自稱，后者則是一群銳意革新的新興階級的嚴密組織。

幕僚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是，這些‘奇人’，就是新的‘全性’？”

“不然呢？”相國資余嗤笑說道，“你看他們，有的說自己來自‘異界’，有的說自己能‘重開’，還有的說要‘攻略劇情’，這不就是換了套說辭的‘神神鬼鬼’？諸子百家哪個沒干過這事？”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幾分不屑：“道家把李耳吹成‘太上老君’，說他老母懷了九九八十一年身孕；

農家自稱是神農炎帝的弟子，連種地都要編段‘炎帝親授’的故事；

陰陽家更是不要臉，幾脈領頭，這說自己是東皇太一的代行者，那個就說自己是云中君的代行者……

這些‘奇人’說的‘新藍星’、‘未來’，不過是另一套騙自己、騙別人的什么‘大同世界’、‘小國寡村’、‘天庭仙境’鬼話罷了。”

對于玩家很多發自真心的說辭，權貴表示自己也懂。

不就是另一套神神鬼鬼的東西嗎？這個已經不稀奇了，除了法家誰沒搞過這個？

相比而言，明鬼和“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儒墨兩家已經是收斂的了。

……

燕國皇帝派來的官員，低頭看著記錄冊，上面記著玩家的各種供詞：

【玩家 A：我來自新藍星，是大夏聯盟的公民，來這是玩游戲的，你們就是群NPC”

（追問‘新藍星’、‘大夏聯盟’、“NPC”是什么，唧唧歪歪說一大堆，根本聽不懂什么妖言惑語，）】

【玩家 B：我是楚國三皇子，微服來燕國查間諜！

（被拆穿后，改口說自己是‘劇情 NPC’，問‘NPC’是什么，答‘就是很厲害的人’）】

【玩家 C：我能‘重開身份’，死了還能換個身子活！

（讓他演示，當場裝死，被衛兵按在地上揍了一頓，趁機拔出衛兵的劍，跟衛兵同歸于盡……）】

“公公您看，這些供詞矛盾得很，他們也奇怪的很，好像根本不怕死！”負責查案的宦官不由擦一把汗。

這種東西怎么能呈上呢？

但凡沒有親眼看見，誰都得以為是胡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