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東西？”那小姑娘梗著脖子同沈明曦對峙，但眼珠子卻不自然地轉動著，身子下意識后縮。

“我的荷包，拿來。”沈明曦讓護衛松手，而后蹲下身子，視線與小姑娘平齊，朝她伸出手。

雖說是千影繡的，可這是沈明珠送她的第一個荷包。

當時沈明珠送她荷包時里頭的那些草藥早已在她落水時便打濕，早已無用了，如今荷包里放著的只是些碎銀子。

“什么荷包？我沒見過。”小姑娘扭過頭去，不看她。

沈明曦也沒有立刻便沉下臉色來，面前這姑娘瞧著年紀比她還要小點，面黃肌瘦，身上的衣裳還算是干凈，只是打的補丁也不算多，干枯的發絲用布條綁起，卷成了丸子模樣。

“荷包里只有幾顆碎銀子，我那荷包比碎銀值錢多了，你將荷包還我，此事便算揭過了。不然……”沈明曦湊近了些，聲音卻不小：“我這身后的侍女都是女子，若是讓她在你身上搜出了荷包，我便要報官將你抓起來了。”

“那荷包材質特殊，是不是我的，一看便能知曉。”

“屆時你入了牢獄可就難出來了……”

這般恐嚇，小姑娘的神色逐漸慌張，卻仍舊一口咬定沒有拿沈明曦的荷包，眼珠子還在不停地朝一個地方望。

沈明曦循著她的目光扭頭看去，只見到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

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她冷笑一聲，看著坐在地上的小姑娘，果斷開口：“云芙，報官。”

“小姐？”云芙有些意外，她還以為沈明曦只是說說說而已，沒想到她竟真遞了魚符過來讓她去報官。

在云芙離開后，那小姑娘像是嚇傻了一樣，呆愣愣地坐著不動，只有眼眶逐漸變紅。

沈明曦讓人將她扶起來，余光注意著周邊的動靜，面上十分平靜，只有沈明珠朝她看過來時，她才輕輕搖了搖頭。

縣衙的人來的很快，得知報案的是哪位新封的鄉君后，立刻就遣了人跟著云芙來捉拿賊人，看到那賊人時卻犯了難：“沈鄉君，這不是咱們不想管，實在是……”

炎國律令并不針對九歲以下的孩子，這姑娘只要是沒殺人，干點小偷小摸的事兒，頂多就是被口頭教育一番，不會被關進大牢的。

“放心，我自然也不會為難你們，帶她去縣衙就行了，若是怪罪起來，這責我來擔。”

有沈明曦這句話，幾人沒再猶豫，將坐在地上的姑娘扶起來，帶著她去了縣衙。只留一干百姓在后頭議論紛紛。

“曦曦，你怎知是她拿了你的荷包？”

“她在偷走我荷包的時候故意在我腰上拍了一下。”沈明曦跟在后頭，看著前面那個被抓住之后頭也沒回的小姑娘，心里有些等待證實的想法。

京城縣衙——

“哎喲，沈鄉君來了，鄉君快坐！沈大姑娘，你也坐啊。”

縣令態度殷切，也沒等著讓沈家姐妹倆向他行禮，自個兒就走了下來：“聽說鄉君逛街被一小毛賊擾了興致，不知鄉君想如何處置她？”

縣衙大門緊閉，不容尋常百姓窺視。沈明曦坐在位子上，纖細的手指敲擊著桌面，看著底下跪著的少女，緩緩開口：“縣令大人，若是有人控制孩童行盜竊之事，不知按炎國律令，該如何處置？”

“這當然是……啊？”縣令沒反應過來：“控制孩童行盜竊之事？”

“不錯。”沈明曦給云芙使了個眼神，讓她將人扶起來。

“此處已經沒有旁人盯梢，你有什么苦楚，盡管說出來便是。”

別說是跟在沈明珠身后的千夏和千影了，就是云芙和云彩都沒反應過來。

那小姑娘聽了沈明曦的話，要落不落的淚水才流了下來，睜開云芙的手，沖到沈明曦面前跪下，猛地朝她磕頭：“求鄉君救命，我的妹妹就要被他們活生生打死了！”

“你且說說事情的來龍去脈，有縣令在此，不會讓那些惡人逃脫的。”沈明曦將她扶了起來，這姑娘瘦得皮包骨，可憐見的。她扭頭叮囑云彩，讓她找人去買些吃的來。

“草民楊蘆花，是同爹娘一道來京城的……”

楊蘆花家中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還有一個弟弟。

那日爹娘帶著她和妹妹來京城說是替她們買些東西，結果一個轉身的功夫，爹娘就不見了。

聯想到之前不見的二姐，楊蘆花很清楚，她們有可能是被爹娘扔了。

她同妹妹在原地等了許久，沒等來爹娘，等來了一個拿著娘親木簪的男人，他說爹娘有點事情，托他照顧蘆花和妹妹一段時間。

可那男人所謂的照顧，就是第二日讓她們換了身衣裳，去偷人銀子。

不偷，就是一頓毒打，被發現了，回去之后也是一頓毒打。

正是因為炎國律令不會對不足九歲的孩子怎樣，所以一他們控制了很多小孩，有的去四處乞討，討不到的就去偷。

京城多達官顯貴，這樣的法子來錢多快啊？

楊蘆花后知后覺，她同妹妹根本就不是被拋棄了，而是被賣掉了，賣給偷竊團伙，去做他們都爪牙。

難怪家里明明條件那么差，卻有來京城的盤纏，難怪弟弟還能去書院，難怪……

那伙兒人對孩子們很差，吃不飽不說，還動不動就要遭受拳打腳踢。

按他們的話來講，養得好的孩子，怎么弄得回來錢？

楊蘆花也不是沒想過法子逃跑，可她還有個才三歲的妹妹。

妹妹楊雪花年幼，之前發熱，腦子就變得不好使了，被那些人趕去同另一個年齡大些的姑娘一同去乞討。

因為實在是太餓了，楊雪花用那乞討來的錢買了個包子。

一個小小的包子被分成了三份，一份給她自己，一份給跟她一起乞討的姐姐，一份留著給蘆花。

可那四文錢一個的包子，卻成了她的催命符。

“昨日我回去的時候雪花已經受傷了，夜里她一邊叫著姐姐一邊咳血，拿出那一份包子給我……”楊蘆花說著，腦海中又不由得浮現出那日的場景，心痛得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