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傳來的悶響像重錘般敲在眾人神經上，仿佛有某種龐然大物正在地底翻身。

那聲音低沉、滯澀，像是從千年前的墓穴深處傳來。

葉昊抹了把臉上混著血污的塵土，指尖還殘留著黑焰本源之火煉化鎖鏈時留下的灼痕。

他觸到腰間冰涼的鎖鏈，掌心沁出一層薄汗——這鎖鏈是用黑焰凝練而成的，往日只是冰冷，如今卻比寒鐵還要刺骨幾分，似乎在以溫度示警。

“昊哥，”陳雨欣的短棍尾端輕輕磕了磕他后背，聲音壓得很低，“我家傳的羅盤剛才在震。”她攤開掌心，青銅羅盤表面的指針正瘋狂旋轉，紅繩捆著的八卦方位泛著淡青色微光，像是被什么力量攪亂了方向。

“靈脈亂了，地下肯定有東西。”

葉昊低頭看她染血的手腕——半小時前魔猿爪風刮傷的，現在還在滲著血絲。

血腥味混著灰塵的氣息，在空氣中微微發腥。

這姑娘平時總愛把碎發別在耳后，此刻發梢沾著灰，卻仍直挺挺立著，像棵壓不彎的小竹。

他喉結動了動：“周隊，你們部門有這廠區的地下結構圖嗎？”

周雨婷正蹲在裂開的地縫前，戴著手套捏起一團紫黑霧氣。

那霧氣在她指縫間緩緩蠕動，像活物一般散發著陰冷氣息。

聽見問話，她抬頭時護目鏡滑下鼻梁，露出緊繃的下頜線：“半小時前傳給我了。”她掏出平板劃拉兩下，藍光照亮眾人緊繃的臉，映得他們神色如夜鬼般幽暗。

“廢棄管道網下面有個空洞，坐標……”她指尖頓在某個紅點上，“和羅盤顯示的靈脈亂流區重合。”

陳老七突然把銹跡斑斑的唐刀往地上一拄，刀身撞出火星，照亮他脖頸上那道猙獰的舊疤：“要探就現在探！老子被變異獸追了三天，不差這趟。”他說話時，脖子上的刀疤隨著吞咽動作一跳一跳，帶著一股狠勁兒。

葉昊目光掃過眾人：陳雨欣把羅盤塞進懷里時，指尖在發抖；柳青瑤始終垂著眼，卻悄悄把腰間的玉牌攥出了指痕——那是她隱世宗門的信物；周雨婷已經開始檢查戰術背包，金屬扣碰撞的脆響里，能聽見她刻意放輕的呼吸。

“走。”他彎腰撿起塊碎磚，在地上畫了個簡易路線圖，“雨欣拿羅盤探路，青瑤斷后，老七和我打頭。周隊，你負責記錄。”

地下管道口在廢棄反應塔后方，鐵柵欄銹成了渣，葉昊一推就垮了。

霉味混著腐鼠味涌上來，嗆得人喉嚨發緊。

陳雨欣立刻捂住鼻子：“這味兒……像我爺爺說的‘陰脈淤塞’。”

下行的鐵梯早沒了扶手，眾人打著手電筒往下挪。

葉昊踩在第三層臺階時，鞋底突然打滑——青苔下竟凝著層薄冰，冷得他后槽牙發酸，腳趾一陣抽搐。

“停。”柳青瑤的聲音從后面傳來。

她的手電筒光束掃過墻面，青灰色石磚上隱約有暗紋，摸上去粗糙中夾雜一絲溫潤。

“這不是現代建筑。”她伸出食指輕輕一叩，石磚發出空響，回音在甬道中久久不散，“是用玄鐵砂混靈土燒的，至少三百年。”

陳雨欣的羅盤突然“當”地一聲，指針狠狠扎進“坤”位。

“到了！”她踮腳扒著管道口邊緣，光束往下照——下方是條一人高的甬道，盡頭立著扇青銅門，門上浮雕的麒麟正圓睜著眼睛，眼珠竟是兩顆幽藍的夜明珠，冷冷注視著來者。

“封靈陣。”柳青瑤上前兩步，指尖拂過門沿的朱砂痕跡，那痕跡已經干涸成褐色，但仍隱隱散發出淡淡的檀香。

“我宗古籍里有記載，用活人血引動符文，能開……但……”她頓了頓，抬頭時眼尾泛紅，“這陣法有反噬，破陣的人會折壽。”

“我來。”葉昊伸手要攔，卻被陳雨欣拽住袖子。

姑娘咬著唇把短棍往他手里一塞：“你是主心骨，不能出事。”她從懷里摸出個小瓷瓶，倒出半瓶血——是她今早偷偷抽的自己的血，鮮血滴落在符文中暈開的瞬間，青銅門發出悶吼般的震動，像是某種古老的存在蘇醒。

葉昊感覺耳膜震得生疼，下意識把陳雨欣往身后一拽。

門緩緩開啟，陰寒氣息裹著腐爛的檀香涌出來，混著若有若無的吟誦聲，像極了寺廟里和尚念經，卻多了幾分嘶啞的澀味。

“不是人。”陳老七的唐刀出鞘三寸，刀刃上凝著白霜，寒氣逼人，“我在苗疆見過養尸人念咒，就這味兒。”

甬道比想象中長。

眾人走了十分鐘，手電筒光束仍照不到盡頭。

葉昊的靈識蔓延出去，卻像撞在棉花上——這里的靈氣異常粘稠，帶著股鐵銹味。

他摸了摸鴻蒙空間，里面的丘陵正微微發燙，像在渴望什么。

“到了。”周雨婷的聲音突然發緊。

眾人抬頭，前方是座穹頂大廳。

墻壁上刻滿螺旋狀紋路，每道紋路里都嵌著碎玉，此刻正泛著幽綠的光。

大廳中央是尊半毀的巨人雕像，胸口處有個凹陷，像是被人挖走了什么——但此刻，那凹陷里正滲出暗紅色光芒，照得眾人影子扭曲如蛇。

“舊神……”葉昊喉嚨發緊。

他見過黑焰臨死前的瞳孔，和這紅光里的紫斑一模一樣。

鴻蒙空間突然劇烈震動，丘陵上的草甸開始枯萎，泉水也泛起渾濁的黃。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靈氣正在不受控制地外泄，像被什么東西吸著往雕像方向鉆。

“退！”他大喝一聲，鎖鏈“唰”地甩向最近的陳雨欣。

但已經晚了——雕像胸口的紅光暴漲，無數半透明虛影從光里鉆出來，有穿鎧甲的將軍，有披道袍的修士，還有渾身纏著鎖鏈的孩童。

他們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只是伸著指甲發黑的手，朝眾人抓來。

陳老七的唐刀砍在虛影上，直接穿了過去。

他罵了句臟話，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釘——同樣沒用。

柳青瑤咬破指尖畫符，黃符剛飄起來就被虛影撕碎。

陳雨欣的短棍砸在自己腳邊，震得虎口發麻：“昊哥！這些東西……像是被封印的殘魂！”

葉昊咬碎舌尖，血腥味沖開混沌的腦子。

他猛地咬破食指，在眉心畫了道血符——這是他從鴻蒙空間里一本古籍學來的“破妄術”。

視野瞬間清晰：那些虛影的脖子上都系著細鐵鏈，鏈尾全部扎進雕像胸口的凹陷里。

“本源之力！”他想起黑焰死前的嘶吼。

鴻蒙空間在識海里翻涌，他咬牙切斷與空間的聯系——不行，吞噬這些殘魂能進化空間，但此刻靈氣暴動，稍有不慎就會被反噬。

可看著陳雨欣被虛影纏住手腕，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青，他心一橫：“吞！”

識海里紫光暴漲。

那些虛影剛碰到葉昊的靈氣護罩，就被吸進鴻蒙空間。

丘陵上的枯萎草甸開始返青，泉水重新清澈，甚至有幾株淡紫色小花從土里鉆了出來。

葉昊感覺體內靈氣如火山噴發，筑基初期的境界開始松動——要突破了？

“昊哥小心！”周雨婷的尖叫讓他猛地轉頭。

雕像胸口的紅光里，伸出一只半透明的手，正掐向他后頸。

他本能地甩出鎖鏈，鎖鏈卻像泥牛入海，直接穿過那只手。

生死關頭，他靈核雛形突然發燙。

那是他用魔猿靈核凝練的，此刻竟滲出絲絲縷縷的綠色光霧——生命之氣！

光霧觸到虛影的瞬間，那些半透明的影子發出刺耳的尖嘯，開始消散。

葉昊趁機運轉靈氣，把剩下的虛影全部逼到角落。

周雨婷已經在地上畫好了陣圖。

她額頭全是汗，卻仍冷靜地拋出七枚定位釘：“封靈陣！能撐十分鐘！”

眾人退到陣邊時，大廳四周的墻壁突然泛起金光。

那些螺旋紋路里的碎玉同時亮起，顯露出一行行古文字，每個字都像活的，在墻壁上緩緩游動。

“你…終究只是棋子…”

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葉昊耳邊響起。

他猛地轉身，只看見陳老七舉著刀的手在發抖，陳雨欣正攥著他的衣角，柳青瑤的玉牌裂了道縫，周雨婷的陣圖邊緣開始冒黑煙。

“撤！”葉昊吼道。

他抓起陳雨欣的手腕就跑，鎖鏈在身后甩出刺啦刺啦的聲響。

經過雕像時，他余光瞥見凹陷里有塊指甲蓋大小的碎片，泛著和鴻蒙空間里紫光相似的顏色。

鬼使神差地，他彎腰把碎片塞進袖管，鴻蒙空間立刻傳來溫熱的震顫。

眾人跌跌撞撞跑回地面時，天已經蒙蒙亮。

晨光透過廠房裂縫灑下來，帶著一種異樣的寧靜。

陳雨欣扶著墻大喘氣，發梢滴著汗：“那……那聲音是誰？”

葉昊摸了摸袖管里的碎片，它正隔著布料輕輕發燙。

他抬頭看向晨霧中的廠區，突然想起黑焰臨死前說的“本源”，想起地底那道低語，想起鴻蒙空間里新長出的紫色小花。

“不知道。”他說，聲音比自己想象中更輕，“但很快就會知道了。”

他悄悄把碎片塞進鴻蒙空間。

空間里的丘陵突然拔高了幾分，泉水叮咚聲里，隱約能聽見某種古老的共鳴，像心跳，像呼吸，像……某種沉睡的東西，正在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