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清輝被厚重云層割裂成細碎銀光，灑落在葉昊肩頭。

他掌心的青銅令牌忽然泛起一陣灼熱，仿佛即將熔化。

他低頭望去，那些與鴻蒙空間相似的紋路正沿著掌紋游走，如同活過來的銀蛇，在皮膚下蜿蜒蠕動，泛著微弱的冷光。

觸感冰涼而輕微刺痛，像是電流順著神經攀爬。

“它在指路。”陳雨欣的聲音從夜風中傳來，帶著夜露沁過的涼意，仿佛一滴水珠落在耳膜上。

她不知何時湊到近前，發梢輕掃過他手背，帶來一絲癢意和淡淡的檀香。

“剛才經過第三個山坳時，令牌震了三次——和地圖上的等高線重疊。”她攤開手機，屏幕上是衛星地圖標注的紅點，“坐標指向鷹嘴崖，那里有個廢棄的礦洞，十年前地質隊勘探過，說巖層結構異常。”

葉昊指腹摩挲令牌凹痕，指尖傳來細微的震顫，像某種古老的心跳，在骨髓深處回響。

“去。”他簡短吐出一個字，余光瞥見陳雨欣將玉簡往懷里按了按——那枚刻著古武秘訣的玉簡，從她爺爺昏迷后就再沒離過身。

深山的夜比城市冷得多，空氣里透著松針與泥土混合的濕冷氣息，寒意順著衣領鉆入脖頸。

兩人踩著碎石往鷹嘴崖攀爬時，陳雨欣的登山靴踢到塊松動的巖石，嘩啦滾進深谷。

聲音在山谷間層層回蕩，驚起幾只夜梟，撲棱棱的翅膀聲劃破寂靜，混著遠處溪流的潺潺聲，讓人莫名心悸。

葉昊忽然頓住腳步。

前方二十米處，青藤覆蓋的山壁裂開道縫隙，說是洞不如說是被強行鑿出的門。

石縫里滲出幽藍微光，像極了供桌上那枚陣眼珠的顏色，冷冽又神秘。

“封印符文。”陳雨欣掏出強光手電照過去，光束如探照燈般刺穿黑暗。

藤蔓下的巖壁上，暗紅紋路盤根錯節，每道都纏著細小的雷弧，噼啪作響，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和金屬銹味。

“我爺爺筆記里提過，這種‘鎖靈紋’需要修士精血喂養，維持百年得耗掉半條命——”

話音未落，葉昊已抬步上前。

他指尖剛觸到巖壁，那些張牙舞爪的雷弧突然蔫了似的縮成光點。

暗紅紋路像被橡皮擦過，從他手掌接觸的位置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露出下面泛著金屬光澤的灰白色石壁。

“看來你確實是‘鑰匙’之一。”殘魂老人的聲音在識海響起，帶著幾分感慨，“當年封印鴻蒙本源時，他們設了七重鎖，每一重都需要對應的‘鑰匙’——你的先天道體，就是其中一把。”

陳雨欣的手電光抖了抖，光束在石壁上跳成亂碼：“所以...那些黑袍人搶的不是玉簡，是引你到這里？”

葉昊沒答話。

他望著逐漸顯形的石門，喉結動了動——門楣上刻著的圖騰，和鴻蒙空間最深處那道暗紋，完全重合。

石門在兩人面前緩緩滑開。

霉味混著鐵銹味涌出來，陳雨欣皺著鼻子摸出防毒面罩，卻被葉昊按住手腕：“靈氣濃度是外界三倍。”他深吸一口氣，“這里的空氣...在養著什么。”

洞內的景象顛覆了所有認知。

沒有天然鐘乳石，沒有礦脈，四壁全是某種暗銀色金屬，上面刻滿流動的星圖，星光在金屬表面流轉，宛如星辰在低語。

最深處的巖壁上，整面墻都是浮雕，畫面從星空崩塌開始：燃燒的星球、碎裂的神國、被鎖鏈貫穿胸膛的紫金戰衣少年。

每一個細節都栩栩如生，甚至能聽見火焰爆裂的噼啪聲和鎖鏈拖地的摩擦聲。

“這是...”陳雨欣的手電光掃過最后一幅浮雕。

少年站在血海之上，手中握著的劍與葉昊的鴻蒙劍有七分相似，他腳下堆著無數破碎的神格，每顆都刻著“舊神”二字。

葉昊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伸手觸碰浮雕，指尖剛貼上金屬，整面墻突然泛起藍光。

畫面開始流動，像被按下播放鍵的古卷：

“鴻蒙吞噬者，逆本源者也。”蒼老的聲音在洞中回蕩，帶著審判般的威嚴，“他吞噬三千世界本源，欲掌法則之外的‘無’，此罪當碎輪回，封記憶，永鎮末法。”

陳雨欣的手電“啪嗒”掉在地上。

她盯著浮雕里那個被萬劍穿心的少年，又轉頭看葉昊——少年的眉眼，與葉昊有九成相似。

“這就是...曾經的我？”葉昊的聲音發澀。

他摸到自己后頸，那里不知何時浮現出淡金色紋路，和浮雕上少年頸間的印記一模一樣。

“往前走。”殘魂老人的聲音突然急促，“核心在更深處！”

最里間的石室中央，懸浮著一顆流轉著混沌氣的晶核。

它有成人頭顱大小，表面布滿蛛網般的裂紋，每道裂縫里都滲出金色光霧——那是葉昊在鴻蒙空間見過的本源之力。

當他的指尖觸到晶核的瞬間，劇痛如浪潮般涌來。

無數不屬于這個時代的記憶砸進識海：他站在混沌中，揮手捏碎過星辰；他跪在神庭前，被舊神用“輪回鎖”刺穿琵琶骨；他最后一眼看見的，是自己的鴻蒙世界在爆炸中崩解，而所謂的“末法時代”，不過是舊神用他的本源碎片布下的封印。

“葉昊！”陳雨欣的尖叫刺穿劇痛。

他踉蹌著后退，撞在金屬壁上，這才發現自己的眼眶正滲出金血——那是本源之力復蘇的征兆。

轟鳴聲從頭頂傳來。

原本靜止的星圖開始倒轉，暗銀色金屬墻面裂開縫隙，無數由光霧凝聚的身影從中走出。

他們穿著與黑袍人相似的法袍，眉眼卻空洞無物，胸口印著與葉昊后頸相同的印記。

“舊神守衛。”殘魂老人的聲音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用你的本源碎片養了百年的看門狗！”

為首的守衛抬起手臂，指尖凝聚的光矛破空而來。

葉昊本能地拔劍，鴻蒙劍嗡鳴著斬碎光矛，劍氣卻像泥牛入海，只在守衛身上留下道白痕。

“他們的核心在眉心！”陳雨欣突然扯開衣領。

她胸前的玉簡泛起血光，那些古武紋路正順著她的皮膚游走，“這是爺爺用命換的禁術，能暫時提升五倍戰力——但只能撐三分鐘！”

葉昊瞳孔微縮。

他看見陳雨欣的眼白正在泛紅，額角青筋暴起如小蛇，這是強行引動古武血脈的征兆。

“退到我身后！”他低喝一聲，鴻蒙空間在識海瘋狂轉動，吞噬能力順著劍刃涌出。

守衛們的攻擊更密集了。

光矛、雷球、凝結成實體的法則鎖鏈，像暴雨般砸向兩人。

葉昊的劍劃出金色弧光，每道劍氣都卷著吞噬之力，所過之處，守衛的光霧身體便被撕出缺口。

陳雨欣則握著從背包里抽出的唐刀，刀身裹著血霧，砍在守衛身上時，竟能將他們的光霧本源吸進刀身——那是古武禁術里的“吞靈式”。

“左邊三個！”葉昊旋身揮劍，三道劍氣精準刺穿守衛眉心的光核。

陳雨欣趁機突進，唐刀劃過最后一個守衛的脖頸，血霧裹著光核爆成碎片。

“核心在晶核下方！”殘魂老人吼道。

葉昊抬頭，看見懸浮的晶核下方，有團暗紫色的光團正在吸收守衛們的殘骸。

他咬碎舌尖，本源之力混著鮮血噴在劍上，鴻蒙劍發出龍吟，化作一道金芒貫穿光團。

“轟——”

整座遺跡開始劇烈震動。

金屬墻面裂開蛛網紋，頭頂的巖石簌簌掉落。

陳雨欣被氣浪掀翻，葉昊撲過去將她護在懷里，后背撞在晶核上。

“你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過去...”殘魂老人的聲音變得虛浮，“現在，你要做出選擇——是繼續追尋本源，還是接受封印的命運？”

葉昊抬頭望向洞頂。

裂縫中漏下的月光里，他看見自己的影子與浮雕上的少年重疊。

陳雨欣在他懷里攥緊他的衣角，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來。

“我不會再被任何人操控。”他望著逐漸崩塌的石壁，聲音里帶著冰碴般的冷硬，“我要親手打破這一切！”

話音未落，晶核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

葉昊眼前一白，再睜眼時，整座遺跡已開始坍塌。

碎石砸在他后背，陳雨欣在他懷里悶哼，他卻聽見一道虛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來自時間的盡頭：

“歡迎回來，鴻蒙之主...”

最后一塊巨石砸下前，葉昊看見自己掌心的金色紋路正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光里，仿佛有無數個世界在誕生、湮滅，而他的心跳，與整個宇宙的脈搏，終于同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