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下基地那巨大的虛擬屏幕上，那張由“教授”親手發布的、覆蓋了整個龍國戰區的【A級獵殺任務】，如同最惡毒的死亡判決書，悍然呈現在所有人面前時，防空洞內那剛剛才因為新成員加入而變得溫暖起來的空氣，瞬間，被抽干了。

冰冷，刺骨。

“全……全服……已激活？”

孫平安看著那行猩紅的、仿佛在滴著血的字，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連一個完整的音節都發不出來。他那張剛剛還因為團隊壯大而充滿了自豪與憧憬的胖臉，此刻，血色盡失，只剩下一片死灰。

完了。

這一次，是真的完了。

如果說，之前“黑狼會”的懸賞，還只是一個地方惡霸，在自己的地盤上發出的通緝令，他們尚且可以利用信息差和智慧去周旋，去躲藏。

那么現在，這份由“出題人”親自發布的、全服務器可見的獵殺任務，就等同于……神罰。

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在被一個凡人羞辱了之后，惱羞成怒地，向他所有的信徒，下達了“清除異端”的神諭！

他們，成了全民公敵。

夏小暖下意識地，將自己的身體擋在了李凱和孫平安的身前。她緊緊地握著那柄【審判之刃】，那雙向來清澈的眼眸里，第一次，燃燒起了名為“守護”的、決絕的火焰。

而李凱，那個剛剛才找到“家”的、孤獨的“網絡之神”，在看到屏幕上那張針對“破曉”的追殺令時，他那張蒼白的臉上，瞬間涌上了一股病態的潮紅。

他看著陳默，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愧疚、自責，以及……一絲幾乎要將他自己都燃燒殆盡的憤怒。

“是……是我……”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銳，“是我連累了你們！他……他從一開始，就不是想救我！他只是……只是想把我從那個籠子里釣出來，然后，把所有靠近我的人，都變成他的敵人！”

“對不起……對不起……”他抱著頭，痛苦地蹲了下去，那副模樣，像一只即將被全世界遺棄的、無助的幼獸。

然而，就在這片幾乎要凝固成實體的絕望之中，一只溫和的、卻又無比有力的手，輕輕地，按在了李凱那顫抖的肩膀上。

是陳默。

他沒有去看那張死亡判決書，也沒有去理會孫平安的絕望。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李凱，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沒有絲毫的責備，只有一種長輩看待晚輩時的、溫和的平靜。

“你沒有錯，K。”

陳默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道溫暖的光，瞬間驅散了基地內那刺骨的冰冷。

“錯的，是這個游戲。是那個，自以為能掌控一切的……所謂的神明。”

他緩緩地，將李凱從地上拉了起來，然后，轉過身，面對著那兩個同樣處于崩潰邊緣的同伴。

“都看著我。”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仿佛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你們以為，這是死局嗎？”

他指著屏幕上那張血色的追殺令，笑了。那笑容里，沒有恐懼，沒有絕望，只有一種視天下英雄如無物的、絕對的自信與傲慢。

“不。”

“這，不是死局。”

陳默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的、如同地獄業火般的戰意。

“這，是‘教授’，在惱羞成-怒之后，親手為我們送上的一份……大禮。”

“一份，能讓我們‘破曉’這個名字，在最短的時間內，響徹整個龍國戰區的……天大的賀禮！”

他緩緩地閉上眼睛，【思維殿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

“他以為，他將全城的玩家都變成了他的刀，就能將我們千刀萬剮。但他卻忘了，一群沒有統一指揮、心懷鬼胎、為了利益而暫時聚集在一起的鬣狗，永遠也戰勝不了一支擁有同一個大腦、同一個心臟、同一個目標的……狼群。”

陳默緩緩地睜開眼睛，瞳孔深處，是一片洞悉了一切的、冰冷的算計。

“他想讓我們死，那我們就偏要，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

“他想看我們眾叛親-離，那我們就讓他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信任’。”

他伸出手，在孫平安那厚實的、由【守護之擁】構成的胸膛上，重重地錘了一下。

“算盤。”

“在！大哥！”孫平安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從現在起，你的情報網，要覆蓋全城！我要知道，‘鐵拳’、‘蜂巢’，以及那些獨行俠，他們每一個小隊的動向！我要你把他們，變成我棋盤上，一個個透明的棋子！”

“是！”

他又轉向夏小-暖。

“小暖。”

“在！”

“你的【審判之刃】，是所有陰謀家的噩夢。接下來，你會很忙。因為，會有無數的‘謊言’，需要你去……審判。”

夏小-暖重重地點了點頭，那柄暗紅色的匕首，在她手中，發出了興奮的、渴望飲血的嗡鳴。

最后，陳默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因為他一番話，而重新站直了身體的、眼中的迷茫正在被戰意所取代的……李凱身上。

“K。”

“……在。”

“我知道，你才是這場風暴的中心。你也是‘教授’，最想得到的‘戰利品’。”

陳默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所以，從現在起，你不再是‘金絲雀’。”

“你是我們‘破曉’，用來看穿整個網絡世界、抵御所有信息洪流的……‘神之眼’。”

“也是我們，最堅固的……防火墻。”

說完，陳默不再有絲毫的廢話。

他走到那巨大的、由K親手激活的城市地圖前，看著上面那無數個正在閃爍的、代表著玩家隊伍的光點。

他緩緩地，伸出手，在那錯綜復雜的地圖上，重重地、點在了一個位于城市邊緣的、看起來毫不起眼的、代表著一支小型玩家隊伍的光點上。

“他們的名字，叫‘禿鷲’。”孫平安的情報，適時地響起，“一群喜歡跟在別的公會后面，撿漏、搶人頭的機會主義者。實力不強，但貪婪成性。”

“很好。”

陳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死神般的微笑。

“那就從他們開始。”

“讓整個城市都知道，我們‘破-曉’的……第一聲啼鳴。”

“也讓那位高高在上的‘教授’，親眼看一看……”

“他為我們準備的這場‘盛宴’，我們，是如何……反客為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