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來到手里兩個裝滿蔬菜的袋子，是小雨母親。她說：“你們兩個還沒吃飯吧？”

空中的寧靜讓我和秦瑾面面相覷，竟一時說不話來。

緊接著她說：“小雨呢？”

秦瑾反應迅速回道：“在房間里。”

“你們先坐吧。”說著就打開冰箱。

而我也好奇小雨在房間里做什么。打開門看到凌亂的桌面擺滿了畫筆，看到小雨拿著畫板不知在畫什么東西。而我靜靜地關上了門。

而我坐在沙發上想小雨在畫什么，這時飯菜香氣撲鼻。引起肚子咕咕叫。忍不住地流口水。我就去廚房幫忙小雨母親。

去到廚房看到秦瑾切菜時的模樣像極了大廚行云流水一般便問：“秦瑾，你真厲害！這土豆絲切的像粉絲一樣。”我看向土豆絲。

秦瑾嘴角微微上揚說：“平常祖母時不在家，都是我自己做給家人吃。熟練了。”

“我都不會做飯，要不教教我。”

“好，第一步。洗菜！”

“好咧。”說著不知不覺間做完所有菜，聞見香味就忍不住流口水。

所有的菜擺在剛擦好的桌上，而小雨母親走到小雨房門前。手不知覺搭在門上，猶豫片刻便敲起了門：“小雨，吃飯了。”

門內沒有回應。小雨母親的手停在門板上，指尖微微蜷縮，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那扇沒有鎖的門，此刻卻像隔著一道無形的墻。她的肩膀垮下來，背影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疲憊和掙扎。

我正想開口說點什么，房門卻“咔噠”一聲，從里面被拉開了。

小雨站在門口，手里緊緊攥著那本剛看完的日記本和手里的畫板。她的眼睛有些紅腫，但眼神卻不再像之前那樣空洞迷茫，反而帶著一種復雜而清晰的審視，直直地看著她的母親。那目光里，有委屈，有怨懟，有剛看完日記后翻涌的理解，還有一種……等待。

空氣凝固了。客廳里只剩下飯菜裊裊的熱氣和鐘表指針走動的細微聲響。我和秦瑾屏住呼吸，感覺連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小雨母親顯然沒料到女兒會這樣直接地看著自己，她下意識地避開了那目光，聲音有些干澀：“飯……飯好了，出來吃吧。”她試圖伸手去拉小雨的胳膊，動作帶著習慣性的催促，卻又在半途頓住了。

“母親，”小雨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石頭投入寂靜的湖面，打破了僵局，“我看完了。”她把日記本往前遞了遞，封面微微卷曲。

小雨母親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目光落在那個陳舊的本子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塵封的青春和那些被生活碾碎的夢想。她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沒能發出聲音。

“我看到了，”小雨繼續說，聲音微微發顫，“看到了你的高考通知書，看到了你被姥姥逼著放棄復讀，看到你進國企時的茫然，看到你下崗時的絕望，看到你為了賣衣服起早貪黑，被人欺負……看到你為了我，放棄了那么多……”

小雨母親的眼眶瞬間紅了，她猛地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圍裙的邊角。那些被她深埋心底的辛酸和遺憾，被女兒這樣平靜地、帶著理解地復述出來，沖擊力遠勝于任何指責。

“我也看到了，”小雨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看到了你懷我的時候有多期待，看到我出生時父親有多高興……看到你做生意時那股不服輸的勁兒……看到你為了這個家，像打不垮的戰士一樣……”

“別說了……”小雨母親終于忍不住，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眼淚無聲地滑落，滴在圍裙上，暈開深色的痕跡。“都過去了……”

“過不去！”小雨突然提高了聲音，帶著壓抑已久的情緒，“這些‘過去’壓在你心里，變成了對我的要求！變成了你怕我重蹈覆轍的恐懼！變成了你逼我學習的理由！母親，我不是你！我不是那個‘差十幾分就考上大學’的你！我的路不是只能靠考大學才能走通！我更不是你彌補遺憾的工具！”

這些話像刀子一樣刺向小雨母親。她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盡失，嘴唇哆嗦著：“我……我都是為了你好！我不想你像我一樣……”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小雨打斷她，眼淚也終于決堤，“可是母親，你的‘為了我好’，讓我喘不過氣！你替我規劃人生，替我決定未來，甚至替我鎖上門，不讓我有喘息的空間！你怕我摔跤，所以干脆不讓我走路！你問過我想走什么路嗎？你問過我的夢想是什么嗎？除了學習，你還關心過我喜歡什么嗎？你知道我畫那只籠中鳥時，心里在想什么嗎？”

一連串的質問，擲地有聲。每一句都敲打在小雨母親的心上。她踉蹌了一步，靠在門框上，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撐。她看著女兒淚流滿面卻倔強直視她的樣子，看著女兒手中那本承載了她半生掙扎的日記，再看看那扇剛剛修好鎖、此刻卻敞開的房門……一個清晰得讓她心痛的認知，終于穿透了長久以來“為你好”的迷霧，重重地砸了下來。

巨大的愧疚和遲來的醒悟像潮水般涌來，幾乎將她淹沒。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現所有的解釋和辯解都蒼白無力。最終，她只是看著女兒，聲音破碎而沙啞，帶著前所未有的疲憊和一絲懇求：

“以后的路自己走吧。”這句話仿佛耗盡了她的力氣。她緩緩抬起手，這一次，不是習慣性的拉扯或催促，而是帶著試探，帶著悔意，輕輕撫上女兒的臉頰，笨拙地想要擦掉那滾燙的淚水。

小雨母親這時說：“我那時候的人想要做一個合格的母親。卻不料把你放到我心里牢籠。我以后摔過跟頭，不想讓你走我的老路。我在那個年代，我想復讀也沒機會。所以讓你抓住機會。那就是學習。”

小雨聲音突然深沉起來說：“我知道，可是那時候你在改變，國家也在改變，而我也在改變。區別你改變是為了我。而我改變是為我了自己。而我不想讓你為我改變，我想讓你為了自己改變。”說著就拿畫好母親的畫像，畫里母親年輕時穿著時髦的衣服。在小雨筆下母親依然朝氣蓬勃且美麗動人。

小雨母親看著畫像癡癡地看了好久好久，仿佛回到那個時代，那個女孩，那個自己。

小雨母親合上畫板說：“我從未看你畫過的畫。卻把我畫的如此美麗。你是對的！”

我和秦瑾站在客廳，看著這對相擁哭泣的母女，鼻子也忍不住發酸。秦瑾悄悄抹了下眼角，低聲對我說：“真好……”我用力點頭。那扇敞開的房門，此刻仿佛象征著某種禁錮終于被打破，新的空氣正在涌入。

而我這時想把這美好定格在那一刻。我便提議：“我給你們倆拍張照”

小雨喃喃道：“不了吧，哭的太丑了。等下星期照相館，順便還能表起來了。”

小雨母親這時說：“以后不給老師發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