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諾特站在長桌的那頭,上一刻還因為“絞刑者”之名而掛在臉上的惶恐表情如潮水般褪去,臉色轉變速度之快令人心驚。
他瞇起那雙狹長刻薄的眼睛,渾濁的眼底閃爍著算計了一生的純血老狐貍特有的審視目光。
他手里捏著剛剛被傳遞到他手上的羊皮紙,目光緊緊的盯著長桌盡頭站起來的盧修斯。
“盧修斯...”他的聲音恢復成了以往那種慣有的刻薄腔調,“收起你那套故作高深的把戲,我們不是無知的小孩子,不會被一塊突然丟出的糖果晃花了眼睛,把注意力從真正該關注的事情上挪開...
不瞞你說,昨天晚上,在那個工廠附近,我額外埋下了一枚‘釘子’——一個經驗豐富、懂得如何在陰影里活下去的老手,作為最后的保險。
奇怪的是,他并不在魔法部逮捕的名單內,而且他直到現在也沒傳出任何消息來。
我不能確定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我能確定的是他一定沒跑掉。
我們已經確定,工廠區發生的事都是由一個巫師獨力完成的。
不論他是不是絞刑者,他的強大都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昨天晚上,每個人離開時的表情都很糟糕。
盧修斯,我記得你臉上的表情不比我們任何一個好看多少。
你也像其他人一樣恐懼于工廠區發生的事情...恐懼于絞刑者的再次現世。
但現在,你坐在這里,把我們召集起來,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
不如...你先告訴我們,發生了什么...奇跡?
才會讓你在隔了一天之后就發生了這么巨大的變化。”
此時的老諾特,重新披上了冷靜狡詐的外衣,仿佛那個幾分鐘前一副恐懼倉皇和別人尖叫爭吵的自己從來沒有存在過。
盧修斯看著長桌那頭的老諾特,不緊不慢的坐回了椅子上,他的手指敲擊著桌面,聲音冰冷而平靜。
“你在...暗示什么?”
老諾特盯著盧修斯,像一頭鎖定腐肉的蒼老禿鷲,只等著咬下第一口帶血的鮮肉,“我認為你被昨天晚上的絞刑者嚇破了膽,向雷吉干脆利落的舉了白旗,準備把我們這些人打包賣給他!”
盧修斯沒有說話,他定定的看著老諾特,仿佛要將他看穿。
桌邊所有人都驚疑不定的看向盧修斯,充滿審視的打量著他的表情,等待著他對于老諾特指控的回應。
“哈...哈哈哈...”笑容從他的嘴角綻放,充滿愉悅的笑聲從他的喉嚨里溢出,盧修斯突然放聲大笑。
所有人,包括正自鳴得意的老諾特,都愣住了,不解地看著突然發笑的盧修斯。
盧修斯漸漸止住了笑聲,他看向老諾特:“大膽而精彩的猜測!但實在是太過離譜,以至于使我忍不住發笑。”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臉,語氣中帶著嘲諷,“用用你們的腦子好嗎。
如果我投靠了雷吉,那么你們此刻你們還能安然無恙的坐在這里嗎?
就憑工廠區出現過的那名強大的巫師,我與雷吉合作,你們每一個人也會在踏入馬爾福莊園的瞬間被拿下!
但此刻你們好好的坐在這里,有任何一個人發現任何陷阱嗎?”
頓了頓,不給他們繼續深思的機會,盧修斯抬手指向此刻被老諾特緊緊捏在手里的羊皮紙:“如我一開始所說的那樣,我今晚召集你們前來的原因,僅僅是希望和你們商量如何才能更好的瓜分石塔商會的利益。
這也是我們一開始對它動手的原因不是嗎?
商會里那像河流般流淌的金加隆實在誘人。
而我之所以能夠淡定的坐在這里,不是因為我投靠了雷吉這種荒謬的理由,
而是因為我通過馬爾福家族的情報渠道確認了那個出現在工廠區的絞刑者是雷吉找來的假貨!”
盧修斯的目光轉移到了老諾特的臉上;“令我好奇的是...諾特先生,你似乎...比我更加確信,那個絞刑者是假的?”
瞬間,所有的目光,帶著新的、更深的懷疑和審視,“唰”地一下,再次聚焦到老諾特身上!
老諾特看了看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壓力,咧了咧嘴,吐露了實情:“大概十年前,就是黑魔王消失后沒多久,我得到了一條情報,威森加摩進行了一次隱秘的審判,將絞刑者關在里某個地方...”
沒等老諾特的話音落地,盧修斯就用充滿了嘲諷的冰冷語氣接著他話:“所以你恰恰證明了我的話,雷吉找來了一個冒牌貨在那里虛張聲勢。
我沒有任何理由向一個騙子屈膝投降。
倒是你,早就知道了那是一個假貨,卻向我們隱瞞不報,是想等我們慌亂的時候吃掉那最大的一塊肉吧?
可惜啊...
我的情報雖然沒你‘早’,但也還算及時…否則,今晚坐在這里拿著這一紙契約的,恐怕就是你了,諾特先生?”
老諾特的話在盧修斯的心里掀起陣陣巨浪,絞刑者早被關了起來?但昨晚大廳里的絞刑者絕對不可能是冒充的,一定是貨真價實的本尊!
盧修斯心念幾轉,但面前的局面還在等著他,此時的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只能沿著預定的道路繼續走下去。
“只要那個個絞刑者不是真的,那么我們就沒必要過于擔心。
昨天晚上是雷吉鋌而走險的最后一搏,失敗了他也甘愿認輸,所以才交出了工廠以及家養小精靈的所有權。
他雖然是個膽大包天的騙子,但也是個精明的生意人。
盡管手里握有那樣強大的巫師,但他會遵守法律,遵守游戲...的規則。”
他微微揚起了下巴:“在魔法界規則的框架內玩這場游戲,不正是我們這些人最擅長的嗎?”
盧修斯和老諾特的話語猶如投進平靜水面的巨石,瞬間在長桌上激起了一片低語,驚疑、憤怒、貪婪、后怕...種種目光紛紛投向老諾特和盧修斯。
而盧修斯最后的那句話,也重新將一眾純血拉回了那個他們生來便熟知的領域。
老諾特沒有再回話,自己將重要情報隱瞞下來是事實,確實也如馬爾福說的一樣想要渾水摸魚。
他坐了下來,歪著腦袋也開始思考起盧修斯之前的提議。
關注到長桌邊的低語聲漸漸熱烈了起來,盧修斯知道,自己成功了...雖然只是暫時的。
他無意識的動了動脖子,雖然脖子上傷已經被從圣芒戈叫來醫生治愈了,但他仍舊感覺到脖子上套著一根無形的絞繩,而且越套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