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沾濕了凌玥的發梢,她站在迷霧森林的邊緣,手中緊握著那根打磨光滑的楓木樹枝——這是她花了三天時間在鎮外山林找到的,質地堅韌,握在手中隱隱有一絲暖意。奶奶坐在門檻上,借著屋內昏黃的燈光,最后一次為她整理著行囊:一小袋干糧、半竹筒清水、還有那本用油布層層包裹的《月華訣》玉簡。
“記住,遇到危險就往回跑,千萬別逞強。”奶奶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將一個繡著月亮圖案的荷包塞進她手里,“這是你母親留下的‘避塵囊’,里面放了些療傷藥和一枚‘傳訊符’,不到萬不得已別用,但真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捏碎符紙,無論多遠,奶奶……”
奶奶的話沒說完,卻已紅了眼眶。凌玥用力點頭,抱住奶奶:“奶奶等我回來,我會小心的。”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凌玥終于轉身踏入了迷霧森林。不同于邊緣地帶的稀疏林木,真正的森林深處常年被淡紫色的霧氣籠罩,陽光透過層疊的樹冠,在苔蘚覆蓋的地面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腐葉味和一種奇異的甜香,越往深處走,霧氣越濃,能見度不足十步。
“呼……”凌玥深吸一口氣,運轉《月華訣》,一縷清冽的月華之力涌入雙眼。玉簡上記載,月華之力凝練到一定程度可短暫開啟“月輝視”,能穿透輕微的迷障。果然,隨著內力運轉,眼前的紫色霧氣仿佛被無形的手撥開,露出前方盤根錯節的古木和纏繞其上的熒光藤蔓。
“吼——”一聲低沉的咆哮從左側傳來,伴隨著枝葉折斷的聲響。凌玥立刻矮身躲到一塊巨石后,心臟狂跳。只見一頭渾身覆蓋著苔蘚的巨熊蹣跚走過,它的眼睛呈現出不正常的渾濁黃色,嘴角流著涎水,顯然是中了某種迷幻毒素。
“是‘瘴氣熊’,鍛體境巔峰的兇獸。”凌玥握緊楓木枝,想起玉簡中的記載。這頭熊雖然強大,但似乎已被林中瘴氣侵蝕了神智,攻擊全憑本能。她屏住呼吸,直到巨熊的腳步聲遠去,才悄悄探出頭。
越往深處走,林中的氣息越發詭異。時而能看到被利爪撕碎的野獸殘骸,時而能聞到若有若無的異香。凌玥不敢大意,一邊用月輝視觀察四周,一邊回憶著從老獵戶那里聽來的森林生存技巧:遇到岔路時在樹干上刻下月牙標記,看到顏色鮮艷的蘑菇絕對不能碰,聽到異常的蟲鳴要立刻遠離。
就在她繞過一叢開著血紅色花朵的藤蔓時,腳下突然踩到一個柔軟的東西。她低頭一看,瞳孔驟然收縮——那是半截人類的衣袖,布料上繡著一種奇特的暗紫色花紋,正是那天在赤焰魔狼爪子上看到的蝕靈粉同色!
“影魅族……”凌玥猛地抬頭,環顧四周。霧氣中似乎有影子在飛速移動,帶著陰冷的氣息。她立刻運轉月華之力,一層薄薄的光罩籠罩全身,同時將楓木枝橫在胸前,擺出“凌塵劍譜”的起手式。
“唰——”一道黑影從右側的樹后竄出,速度快如閃電,手中握著一柄泛著幽光的短刃,直刺凌玥腰側!
凌玥早有防備,腳下一點,身體如同柳絮般向后飄退,同時手中楓木枝順勢一撩,精準地格開短刃。“叮”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她這才看清,襲擊者是一個身材瘦小的人,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只露出一雙閃爍著幽光的眼睛。
“影魅族的刺客!”凌玥心中一凜。這刺客的速度極快,出手狠辣,顯然是慣于暗殺的老手。
“人類小丫頭,倒是有點意思。”刺客的聲音尖銳而沙啞,如同指甲刮過玻璃,“可惜,不該來這不該來的地方。”
話音未落,刺客的身影突然化作一團黑霧,消失在原地。凌玥瞳孔一縮,知道這是影魅族的“影遁”術。她不敢停留,立刻向前狂奔,同時將月華之力運轉到極致,試圖感知刺客的位置。
“就在你身后!”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
凌玥猛地抬頭,只見一道青色身影如同靈猿般從樹梢躍下,手中木劍劃出一道青翠的弧線,正好斬在那團試圖從背后偷襲的黑霧上。“噗”的一聲,黑霧發出一聲尖嘯,化作一道流光向后急退,空氣中留下一股焦糊的氣味。
青衣青年落在凌玥身邊,依舊是那身青色長袍,腰間的竹笛在霧氣中若隱若現。他看了凌玥一眼,眉頭微蹙:“我留下的笛膜,是讓你去楓葉谷找我,不是讓你一個人闖到這里來送死。”
“我……”凌玥剛想解釋,卻見那團黑霧在空中凝聚成型,刺客捂著被木劍劃傷的手臂,眼中充滿了怨毒:“靈木族的雜碎!竟敢插手我影魅族的事!”
“影魅族無故驅使兇獸,屠戮凡人小鎮,這筆賬,該算算了。”青衣青年的聲音依舊淡漠,手中木劍卻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綠光,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清新起來,連彌漫的紫色霧氣都被驅散了幾分。
刺客見狀,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冷哼一聲:“靈木族和月神宮的余孽果然是一伙的!等著吧,我們會找到她的血脈,讓蒼瀾大陸再次籠罩在暗影之下!”
說完,刺客化作一道黑煙,迅速消失在密林深處。
“月神宮?我的血脈?”凌玥抓住關鍵詞,急切地看向青衣青年,“你知道我母親?知道月神宮?”
青衣青年收回木劍,目光落在凌玥胸前的月華石上,眼神復雜:“看來,你果然是月神宮遺落在外的血脈。跟我來,楓葉谷的長老們想見你。”
他不再多言,轉身向密林深處走去,腳步輕盈,仿佛與周圍的草木融為一體。凌玥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跟了上去。她能感覺到,青衣青年身上沒有惡意,而且,他知道關于母親的秘密。
穿過一片由巨大蕨類植物構成的迷宮,前方的霧氣突然變得稀薄起來。一股濃郁的草木清香撲面而來,只見一片開闊的山谷出現在眼前——山谷中生長著成千上萬棵楓樹,此時雖非秋季,楓葉卻呈現出一種溫潤的青色,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琉璃般的光澤。
山谷中央,有一座由巨大樹干搭建的圓形建筑,周圍環繞著十幾個身著綠色長袍的男女,他們或坐或立,手中把玩著花草,身上散發著與青衣青年相似的自然氣息。
“青楓,你回來了。”一個坐在最前方的老者開口,他看起來慈眉善目,須發皆白,手中拄著一根纏繞著活藤的木杖,“這位就是你說的……擁有月華血脈的人類少女?”
“是的,長老。”青衣青年——青楓恭敬地行禮,“她叫凌玥。”
老者的目光落在凌玥身上,溫和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凌玥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體,迎上他的目光。
“好孩子,別怕。”老者微笑著,手中的木杖輕輕敲擊地面,山谷中頓時響起一陣悅耳的草木生長聲,“我是靈木族楓葉谷的長老,青藤。你胸前的月華石,還有你體內的月華之力,都在呼喚著你回家。”
“回家?”凌玥茫然地看著他,“我家在青石鎮……”
“不,”青藤長老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緬懷,“你的血脈之源,在月神宮。那是一個與我們靈木族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古老宗門,曾經守護著蒼瀾大陸的月之力量。”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凝重:“但五十年前,月神宮突然覆滅,宮主失蹤,傳承斷絕。我們一直在尋找月神宮遺落的血脈,沒想到……竟然在這么偏遠的地方,被你遇上了。”
五十年前?覆滅?
凌玥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母親的身世,月神宮的秘密,影魅族的追殺……所有的線索終于串聯起來,卻指向一個更加龐大和沉重的真相。
青藤長老看著她震驚的表情,嘆了口氣:“孩子,你肩上的擔子,比你想象的要重。影魅族沒有說錯,他們一直在尋找月神宮的血脈,因為你的血脈中,蘊藏著能克制他們暗影力量的關鍵。”
他站起身,走到凌玥面前,伸出布滿皺紋的手,輕輕放在她的頭頂:“從今天起,你不再是青石鎮的凌玥。你是月神宮的遺脈,是蒼瀾大陸月之力量的繼承者。留在楓葉谷吧,我們會教你如何運用你的力量,如何面對即將到來的風暴。”
凌玥站在青色的楓樹下,感受著靈木族長老掌心傳來的溫暖生機,又看了看青楓平靜的眼神,再想到遠在青石鎮的奶奶……她的人生,似乎真的在這一刻,拐向了一個完全未知的方向。
山谷外,迷霧依舊濃重,但凌玥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再也回不去了。她的成長之路,才剛剛揭開最神秘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