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曉雨接過紙，上面整齊列著十幾個人名，旁邊貼著照片和簡短介紹。她迅速進入工作狀態，這是她作為替身演員練就的本領——快速記憶大量信息。

“周世昌，世聯集團CEO，喜歡高爾夫...““李夫人，慈善基金會主席，偏愛法國紅酒...“

她輕聲復述著，大腦像海綿一樣吸收著這些信息。林墨在一旁觀察她，眼中閃過一絲贊賞。

車停在五星級酒店門前。侍者拉開車門，閃光燈立刻亮成一片。程曉雨瞬間僵住了——她沒想到會有媒體。

“微笑。“林墨在她耳邊低語，手自然地搭在她腰間，“把頭稍微抬高，對，就是這樣。“

他的觸碰給了她奇怪的勇氣。程曉雨揚起下巴，露出一個優雅的微笑，讓林墨引領她走過紅毯。她能感覺到無數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快門聲和竊竊私語。

“林總，這位是？“一位記者大聲問道。

林墨停下腳步，轉向媒體區。讓程曉雨驚訝的是，他臉上的冷漠表情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溫柔的微笑。

“我的女朋友，程曉雨。“他介紹道，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驕傲，“請多關照。“

這個表情轉換如此自然，如果不是知道真相，程曉雨幾乎要相信林墨真的深愛著她。她配合地靠向他，讓記者拍了幾張照片。

“完美。“進入大廳后，林墨立刻恢復了平常的語氣，“繼續保持。“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程曉雨像一只優雅的蝴蝶，隨著林墨穿梭于各路名流之間。她與銀行家夫人談論慈善，與年輕企業家聊最新科技，甚至在林墨與重要客戶交談時適時插入一兩句專業評論。

“程小姐對人工智能也有研究？“一位科技公司CEO驚訝地問。

程曉雨微笑：“只是些淺見。林墨經常和我討論這些話題。“她自然地看向林墨，后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那張備忘上并沒有寫這位CEO的AI興趣。

林墨接過話題，手自然地搭在程曉雨后腰，輕輕一按表示贊賞。這個小動作讓程曉雨背脊一麻，差點忘了接下來要說什么。

晚宴進行到一半，程曉雨借口補妝暫時離席。她需要喘口氣，連續的角色扮演消耗了她太多精力。洗手間的鏡子映出她泛紅的臉頰和明亮的眼睛，看起來真的像是一個沉浸在愛情中的女人。

“你演得很好。“

程曉雨猛地轉身，發現林墨靠在門框上，不知何時跟了過來。

“這里沒人。“他走進來，順手鎖上門，“可以休息五分鐘。“

狹小的空間里，他們面對面站著。程曉雨突然意識到這是自簽約以來，他們第一次真正獨處。林墨松了松領帶，露出一個疲憊的表情，與方才在宴會廳里游刃有余的樣子判若兩人。

“累了嗎？“她脫口而出，隨即后悔自己的多嘴。

出乎意料的是，林墨點了點頭：“這種場合總是如此。每個人都想從你身上得到點什么。“

他靠在洗手臺上，閉上眼睛深呼吸。程曉雨第一次看到他這樣放松警惕的樣子，額前的碎發垂下來，讓他看起來年輕了許多。

“你為什么需要假女友？“這個問題在她舌尖打轉，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林墨突然睜開眼，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我父親安排了相親，對方是恒盛集團的千金。“他平靜地說，“我需要一個理由拒絕。“

“商業聯姻？“

“差不多。“林墨扯了扯嘴角，“在我們家，婚姻從來不是關于愛情。“

他說這話時眼神飄向遠處，程曉雨仿佛看到一道陰影掠過他的面容。這一刻的林墨讓她想起拍攝那天他接住她時的樣子——強大卻又出奇地溫柔。

“我們該回去了。“林墨站直身體，瞬間又恢復了那個無懈可擊的商業精英形象，“記住，從現在開始，我們是熱戀中的情侶。“

他伸手整理了一下程曉雨耳邊的碎發，指尖輕輕擦過她的臉頰，引起一陣微妙的戰栗。

回到宴會廳，程曉雨發現自己的表演更加自然了。她主動挽住林墨的手臂，頭微微靠在他肩上，回應他的低語時露出甜蜜的微笑。在外人看來，他們儼然是一對璧人。

拍賣環節，林墨以五十萬拍下一幅兒童畫作，引來全場掌聲。

“這是城南孤兒院孩子們的作品。“主持人大聲宣布，“感謝林總的慷慨！“

程曉雨驚訝地看著林墨。他表情平靜，但當她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時，發現他的掌心微微發燙。

“我不知道你支持孤兒院。“在去停車場的路上，程曉雨小聲說。

林墨沉默了一會兒：“我母親曾經在那里工作。“

這句話像一扇微微開啟的門，讓程曉雨窺見他生活的一角。她正想追問，天空突然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

“在這里等著。“林墨脫下西裝外套罩在她頭上，“我去把車開過來。“

程曉雨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沖進雨幕。她看著林墨的背影，白襯衫很快被雨水打濕，貼在背上。這個小小的舉動讓她心頭一暖。

車內暖氣很足，但林墨的襯衫還在滴水。程曉雨猶豫了一下，取出包里的手帕。

“你的頭發在滴水。“她指了指他的額前。

林墨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低頭，讓她能更方便地擦拭。程曉雨小心翼翼地拂去他臉上的雨水，突然意識到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謝謝。“林墨的聲音有些沙啞。

車駛入雨夜，程曉雨看著窗外模糊的燈光，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我們現在去哪？“

“我家。“林墨簡短地回答，“合約里有寫，必要時你需要在我那里過夜，以維持假象。“

程曉雨這才想起那份她匆匆簽下的合約中確實有這一條。雨水敲打著車窗，像她突然加速的心跳。

林墨的公寓位于城市最高端的住宅區，寬敞得令人咋舌。極簡主義的裝修風格，黑白灰的主色調，處處體現著主人的品味與克制。

“客房在右邊。“林墨遞給她一套嶄新的睡衣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

程曉雨道謝后迅速躲進客房。她需要獨處的時間來整理今晚紛亂的思緒。脫下禮服，她站在浴室的鏡子前，看著自己卸妝后的臉——這才是真實的程曉雨，不是光鮮亮麗的女伴，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她剛換上睡衣，敲門聲響起。

“我點了宵夜。“林墨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一起吃嗎？“

餐廳里，林墨已經換上了家居服，看起來比平時隨意許多。桌上擺著幾盒中式小吃和兩碗熱氣騰騰的粥。

“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就點了些家常的。“他說，示意她坐下。

程曉雨確實餓了。晚宴上的精致餐點她幾乎沒動，緊張讓她毫無食欲。現在放松下來，食物的香氣讓她胃部發出抗議的聲音。

“你今晚表現得很好。“林墨遞給她一碗粥，“特別是對王總AI話題的應對。“

程曉雨接過碗，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那張紙上沒寫，但我注意到他手機殼上有機器人圖案，就猜他可能對科技感興趣。“

林墨挑眉：“觀察力不錯。“

他們安靜地吃著宵夜，雨聲成了最好的背景音樂。程曉雨偷偷觀察林墨——沒有了白天的鋒芒，此刻的他看起來幾乎可以稱得上溫柔。

“為什么選擇做替身演員？“林墨突然問。

程曉雨攪動著碗里的粥：“錢比普通群演多，又不用露臉。我...不太喜歡被關注。“

“但你喜歡表演。“

這不是疑問句。程曉雨抬頭看他，發現林墨正專注地看著她，目光直白得讓她想躲開。

“你怎么知道？“

“今晚你在宴會上的表現。“林墨放下筷子，“不只是模仿，你在創造角色。那種投入...不是單純為了錢能做到的。“

程曉雨感到一陣臉熱。沒有人看穿過這點，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明確意識到。表演確實給她一種奇怪的滿足感，讓她能暫時逃離平凡的生活。

“我大學是學會計的。“她突然說，“畢業后才發現自己討厭數字，喜歡有創造性的工作。但轉行太晚了，替身演員是我能找到的最接近表演的工作。“

林墨若有所思地點頭：“所以你一直在扮演別人，卻從沒機會做自己。“

這句話像一把小刀，精準地戳中了程曉雨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她低頭盯著粥碗，突然感到一陣鼻酸。

“抱歉，我不該——“

“不，沒關系。“程曉雨勉強笑了笑，“你說得對。有時候我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表演，哪些是真實的自己。“

一陣沉默后，林墨站起身：“不早了，休息吧。明天早上司機送你回家。“

程曉雨點點頭，道了晚安。走向客房時，她聽到林墨在身后說：“明天晚上有個家庭聚會，你需要出席。下午四點，同樣的團隊會去你家準備。“

她轉身，看到林墨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而孤獨。雨還在下，水珠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像無形的眼淚。

“好的。“她輕聲回答，“晚安，林墨。“

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沒有敬稱，沒有距離。林墨的背影似乎僵了一下，但他沒有糾正她。

客房床上，程曉雨輾轉難眠。今晚的一切像電影一樣在她腦海中回放——閃光燈下的林墨，雨中奔跑的林墨，談論孤兒院時眼神柔和的林墨。最讓她不安的是，她越來越難以分辨，自己對他的回應是出于表演，還是真實的反應。

窗外，雨勢漸小。程曉雨拿出手機，在備忘錄里寫下：“第一天：完美表演。但為什么我感覺自己在做一件危險的事？“

她不知道的是，一墻之隔的主臥里，林墨同樣無法入睡。他手中拿著程曉雨的完整資料——普通家庭出身，父親因病欠債，母親打三份工還債，她自己則默默做著替身演員的工作還助學貸款。資料最上方貼著一張她大學時的照片，素面朝天，笑容明亮，與后來做替身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林墨輕輕撫過那張照片，眼神復雜。然后他打開抽屜，取出一張舊照片——一個與程曉雨有幾分相似的女子站在孤兒院門前，笑容溫暖。

“媽媽，“他低聲自語，“我好像找到了一個...很特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