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姑射站在青冥山腳下，抬頭望向隱沒在云霧中的天機閣分壇。山風獵獵，吹動他染血的衣袍。三日前血洗蒼梧分舵的畫面仍在腦海中閃回，那些凄厲的慘叫和飛濺的鮮血讓他體內的噬靈體興奮地戰栗。

“分壇守衛比預想的森嚴。”云與月扯下覆眼的白綾，淡金色瞳孔微微收縮，“山門處有三十六天罡衛，每人都帶著禁靈鎖。“

靈姑射瞇起眼睛。即使以他如今的目力，也只能看到云霧中若隱若現的樓閣輪廓，而云與月卻能清晰感知到具體人數和法器。這女人的玄陰之體，遠比表面看起來要神秘得多。

“禁靈鎖專克噬靈體。“靈姑射冷笑，“天機閣倒是做足了準備。“

云與月重新系上白綾，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脖頸處的追魂印——那是一道形如蜘蛛的黑色紋路，正緩慢地向她心口蔓延。”我們可以從后山禁地潛入。那里有處血池，是關押特殊體質囚犯的地方。“

靈姑射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白綾下的金瞳閃過一絲波動，云與月的聲音卻平靜如常：“我被關在那里三年。直到三個月前，才趁血祭大典逃出來。“

靈姑射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扯開她的衣領。追魂印周圍的皮膚上，密密麻麻全是鞭痕和烙鐵留下的傷疤。有些傷口還很新鮮，結著暗紅色的血痂。

“天機閣的款待？”他拇指按在一處烙傷上，滿意地看到云與月眉頭微蹙。

“比起他們對你妹妹做的，這些不算什么。”云與月拉好衣襟，“要救你妹妹，我們需要分壇地下的傳送陣。而要進入地下，必須通過血池。”

靈姑射眼中黑氣翻涌。每次提到妹妹，噬靈體就會不受控制地躁動。他能感覺到，那個曾經溫婉可人的小姑娘正在九幽寒潭中受苦，寒氣一寸寸侵蝕她的經脈，抽離她的精血...

“靈姑射！“云與月冰涼的手貼上他的臉頰，“看著我。“

金色瞳孔透過白綾直視他的雙眼，靈姑射體內沸騰的黑氣奇跡般平息下來。他粗暴地推開云與月：“別隨便碰我。”

云與月踉蹌幾步站穩，唇角卻浮現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噬靈體對她的玄陰之氣反應越來越明顯了，這是個好兆頭。

“子時行動。”靈姑射轉身走向密林，“在那之前，我需要補充靈力。”

云與月知道他要做什么。三日前那些天機閣修士的尸體，如今都成了干癟的皮囊。她默默跟上，聽著林中突然響起的慘叫，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聲。

子時將至，青冥山后山升起血色霧氣。靈姑射和云與月穿著從天機閣修士身上剝下的白袍，沿著陡峭的山壁攀援而上。

“血池就在那扇青銅門后。“云與月指向霧氣中若隱若現的巨大門扉，“門上有禁制，需要活人精血才能開啟。“

靈姑射冷笑一聲，抬手掐訣。兩道黑氣從他袖中竄出，悄無聲息地纏上守在門外的兩名修士。那兩人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吸成干尸。靈姑射隔空取來一滴精血，彈在青銅門中央的凹槽上。

門扉緩緩開啟，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靈姑射瞳孔驟縮——門后是個巨大的溶洞，中央是直徑近百丈的血池，池中漂浮著數十具蒼白的人體。他們被鐵鏈鎖住四肢，浸泡在粘稠的血水中，胸口微微起伏，顯然還活著。

“活人血祭...”靈姑射聲音沙啞，“天機閣果然名不虛傳。”

云與月身體微微發抖：“他們在喂養血池下的東西。那才是分壇真正的守衛。”

話音剛落，血池突然沸騰起來。一個龐然大物從池底升起，濺起漫天血雨。那是一條通體赤紅的巨蟒，額生獨角，每一片鱗甲上都刻滿符文。它燈籠般的豎瞳鎖定了闖入者，信子吞吐間發出刺耳的嘶鳴。

“血蛟！“靈姑射一把拉過云與月，黑氣瞬間在身前形成屏障。血蛟噴出的毒液濺在屏障上，發出腐蝕的滋滋聲。

云與月快速說道：“它被鎖在池底三百年，靠吞噬特殊體質者的精血為生。弱點在逆鱗下三寸！”

靈姑射獰笑一聲，雙手插入自己胸膛，再次使出噬靈秘術。兩條黑龍咆哮著撲向血蛟，卻被它一尾巴抽散。血蛟張開血盆大口，一道血箭直射靈姑射面門。

千鈞一發之際，云與月突然摘下白綾。她的金瞳爆發出刺目光芒，一道無形屏障擋在靈姑射身前。血箭撞上屏障，竟被反彈回去，正中血蛟左眼。

血蛟吃痛狂吼，整個溶洞都在震顫。靈姑射趁機躍上蛟背，黑色紋路瞬間覆蓋全身，右手化作利爪，狠狠刺入逆鱗之下。

“噬靈奪魄！”

黑氣順著傷口瘋狂涌入血蛟體內。這頭修煉數百年的兇獸發出凄厲哀嚎，龐大的身軀劇烈翻滾，將靈姑射甩入血池。池中血水突然沸騰，無數蒼白手臂從血水中伸出，死死抓住靈姑射。

“血池怨靈！”云與月驚呼，“它們要拉你同歸于盡！”

靈姑射掙扎著，卻發現這些怨靈竟能暫時壓制噬靈體。血蛟趁機撲來，獨角直刺他心臟。

云與月咬了咬牙，突然縱身跳入血池。血水瞬間浸透她的白袍，追魂印如活物般蠕動起來。她雙手結印，口中念誦古老咒語。血池中的怨靈突然靜止，然后齊齊轉向血蛟。

“以玄陰之名，聽我號令！”

怨靈如潮水般涌向血蛟，撕咬著它的傷口。血蛟痛苦翻滾，靈姑射趁機掙脫束縛，躍出水面。他渾身浴血，眼中黑氣幾乎凝成實質。

“退后！“他對云與月吼道。

云與月卻置若罔聞，繼續念咒。血蛟的掙扎越來越弱，最終轟然倒下，激起滔天血浪。靈姑射落在蛟首上，利爪刺入其天靈蓋，將一枚拳頭大小的血丹挖了出來。

“三百年的血蛟內丹...”他舔了舔嘴角，“大補。“

云與月癱倒在血池邊緣，追魂印已經蔓延到鎖骨。靈姑射躍至她身邊，粗暴地捏住她下巴：“誰讓你擅自行動的？“

“你...會死...“云與月虛弱地說。

靈姑射盯著她蒼白的面容，突然將血丹掰成兩半，塞了一半進她嘴里：”咽下去。我可不想帶著個累贅。“

血丹入腹，云與月周身泛起紅光，追魂印暫時停止了蔓延。她驚訝地抬頭，卻見靈姑射已經吞下另一半血丹，身上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走。“靈姑射拉起她，“血蛟死了，天機閣很快就會察覺。“

二人穿過血池，來到溶洞深處的石壁前。云與月按住墻上某塊凸起的石頭，輕聲念咒。石壁無聲滑開，露出一條向下的階梯。

階梯盡頭是個圓形石室，中央懸浮著一座小型傳送陣。但讓靈姑射瞳孔驟縮的是，石室四角各立著一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鎖著一個赤身裸體的人。他們胸口插著導管，鮮血不斷滴入下方的凹槽，維持著傳送陣的運轉。

“活體陣眼...“靈姑射聲音冰冷，“天機閣的手段真是層出不窮。“

云與月快步走向最左側的石柱：“這是...玄天劍宗的弟子！“她指著那人腰間玉佩，“他們抓了劍宗的人來做陣眼？“

靈姑射突然感到一絲異樣。就在此時，四根石柱上的“尸體“同時抬頭，眼中射出金光。石室頂部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符文，瞬間形成一個金色牢籠。

“中計了！“靈姑射怒吼，黑氣暴涌而出，撞在牢籠上卻如泥牛入海。

石室另一側的暗門開啟，一個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緩步而入。他面容儒雅，手中把玩著一枚玉簡，正是青冥分壇壇主——司徒玄印。

“恭候多時了，噬靈體。”司徒玄印微笑，“多虧云姑娘的追魂印，我們才能如此精準地掌握二位的行蹤。”

靈姑射猛地看向云與月，眼中殺意暴漲。云與月卻神色如常，輕聲道：“不是我。“

司徒玄印大笑：“當然不是她。追魂印本就是雙向的，我們能看到她，她卻看不到我們。”他走到牢籠前，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靈姑射，“不愧是完美覺醒的噬靈體，連血蛟都能吞噬。閣主對你很感興趣。”

靈姑射冷笑：“我對你們閣主的腦袋更感興趣。”

司徒玄印不以為忤，轉向云與月：“至于你，叛逃的圣女...血祭大典即將開始，你的玄陰之體可是主祭品。“

云與月白綾下的金瞳微微閃爍：“你們還沒放棄喚醒幽冥骨笛？“

司徒玄印臉色微變：“你知道的太多了。“他抬手一揮，金色牢籠開始收縮，“帶他們去祭壇！“

靈姑射突然暴起，黑色紋路如活物般爬滿全身。他雙手抓住欄桿，噬靈體全力發動。金色符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下去，但牢籠仍未破裂。

”沒用的。“司徒玄印冷笑，”這是專門針對噬靈體的禁靈牢，吸收的靈力越多，牢籠越堅固。“

云與月突然握住靈姑射的手：“反過來用。”

靈姑射一愣，隨即會意。他逆轉噬靈體，將體內靈力瘋狂注入牢籠。金色符文頓時紊亂起來，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不好！“司徒玄印急忙掐訣，但為時已晚。靈姑射怒吼一聲，牢籠轟然炸裂。四根石柱上的假陣眼同時爆體而亡，鮮血濺滿了整個石室。

靈姑射如鬼魅般出現在司徒玄印面前，右手貫穿其胸膛：“告訴我傳送陣的啟動方法，我給你個痛快。”

司徒玄印嘴角溢血，卻露出詭異笑容：“已經...太遲了...“他捏碎手中玉簡，”血祭...開始了...“

整個石室劇烈震動，傳送陣突然自行運轉起來，散發出刺目血光。云與月臉色大變：“他啟動了緊急協議！分壇要自毀！“

靈姑射抽出手，司徒玄印的尸體軟倒在地。他拉起云與月沖向傳送陣：“走！“

二人剛踏入傳送陣，整個石室就坍塌了。血光閃過，他們出現在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中。這里比血池溶洞還要廣闊十倍，中央是個直徑近千丈的圓形祭壇，周圍環繞著九根青銅巨柱，每根柱子上都鎖著一名氣息強大的修士。

祭壇上空懸浮著一支通體漆黑的骨笛，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數百名天機閣修士圍坐在祭壇周圍，正在誦念咒語。隨著咒語聲，九根銅柱上的修士發出凄厲慘叫，他們的精血被強行抽出，化作血線涌向骨笛。

“幽冥骨笛！”云與月聲音顫抖，“他們竟然真找到了這件上古兇器！”

靈姑射瞇起眼睛。即使隔著這么遠，那支骨笛散發的氣息也讓他體內的噬靈體躁動不安。那是比噬靈體更加古老、更加邪惡的力量。

祭壇上的主祭者突然轉身，赫然是天機閣閣主墨天機。他戴著青銅面具，目光如電般射向二人所在的方向：“歡迎參加血祭大典，我親愛的圣女...和噬靈體。“

數百名修士同時轉頭，場面詭異至極。墨天機抬手一揮：“抓住他們！圣女是最后的祭品！“

靈姑射將云與月護在身后，黑色紋路瞬間覆蓋全身：”看來要大開殺戒了。“

云與月卻按住他的手臂：”等等...骨笛在呼喚我...“

靈姑射詫異地看著她。云與月扯下白綾，金瞳直視懸浮的骨笛。令人震驚的是，那支原本漆黑如墨的骨笛，竟然開始泛出淡淡的金光。

墨天機面具下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波動：“不可能...幽冥骨笛怎么會對玄陰之體產生反應？”

云與月如同夢游般向前走去，靈姑射想拉住她，卻被一股無形力量彈開。祭壇周圍的天機閣修士紛紛出手，各種法器、符咒如雨點般向云與月襲來。

靈姑射怒吼一聲，噬靈體全力爆發。兩條黑龍從他體內沖出，將襲來的攻擊盡數擋下。但修士數量太多，很快就有漏網之魚擊中云與月后背。她噴出一口鮮血，卻仍不停步，繼續向祭壇走去。

“攔住她！“墨天機厲喝，“不惜一切代價！”

九名身穿金袍的長老同時躍起，結成九星連珠陣撲向云與月。靈姑射目眥欲裂，體內噬靈體瘋狂運轉，竟在體表凝結出一層黑色骨甲。他速度暴漲，后發先至擋在云與月身前，硬抗九名長老合力一擊。

“噗——“靈姑射噴出一大口黑血，胸前骨甲碎裂，但他半步不退，“繼續走！“

云與月眼中含淚，卻堅定地點頭。她距離祭壇只有十丈了，幽冥骨笛的金光越來越盛，甚至開始輕微震顫。

墨天機終于坐不住了。他親自出手，一掌拍向云與月天靈蓋。這一掌看似緩慢，實則封鎖了所有閃避空間，掌風未至，云與月七竅已開始流血。

靈姑射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撲上前抱住墨天機的腰：“快！“

云與月用盡全力向前一躍，伸手抓向幽冥骨笛。就在墨天機一掌拍碎靈姑射肩胛骨的同時，她的指尖碰到了骨笛。

時間仿佛靜止了。

幽冥骨笛爆發出刺目金光，所有血線瞬間斷裂。九根銅柱轟然倒塌，被鎖在上面的修士紛紛墜落。骨笛化作一道流光鉆入云與月眉心，在她額間形成一個金色笛紋。

墨天機面具碎裂，露出一張慘白如鬼的臉：“幽冥認主...這不可能！”

云與月懸浮在半空，金瞳如烈日般耀眼。她輕輕抬手，一道金色波紋擴散開來。所有被波紋觸及的天機閣修士，無論修為高低，全部如割麥子般倒下。

只有墨天機及時祭出一面青銅古鏡抵擋，但鏡子也應聲而碎。他噴出一口鮮血，怨毒地看了二人一眼，捏碎一枚玉符消失不見。

云與月緩緩落地，金光收斂。她第一時間跑到靈姑射身邊，顫抖著檢查他的傷勢。靈姑射胸前凹陷，肩胛骨粉碎，嘴角不斷溢出黑血。

“別...哭...“他艱難地抬手擦去云與月臉上的淚水，“丑死了...“

云與月握住他的手，額頭笛紋亮起柔和金光。金光順著相握的手流入靈姑射體內，他的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幽冥骨笛...選擇了我。“云與月輕聲說，“它說...我是它等待千年的主人。“

靈姑射坐起身，復雜地看著她額間笛紋：”你現在能完全控制它？“

云與月搖頭：”只解封了第一層力量。要完全掌控，需要...“她突然頓住，臉色微變。

靈姑射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祭壇廢墟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艱難爬起——是司徒玄印！他胸口還留著靈姑射造成的貫穿傷，卻詭異地活著。

“血...血魔大法！”云與月驚呼，“他把自己煉成了血傀儡！”

司徒玄印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身體如充氣般膨脹起來。靈姑射一把抱起云與月暴退，下一秒，司徒玄印的身體轟然炸開，血霧籠罩了整個地下空間。

血霧中傳來墨天機縹緲的聲音：“幽冥骨笛終將屬于天機閣...圣女，我們很快會再見...“

待血霧散去，地下空間已是一片狼藉。靈姑射放下云與月，皺眉道：”墨天機不在這里，是隔空傳音。“

云與月點頭：”他用司徒玄印做媒介，發動了這次襲擊。“她突然踉蹌了一下，額頭笛紋暗淡下去，“骨笛消耗太大...我需要休息...“

靈姑射扶住她，發現她體溫低得嚇人。他沉默片刻，突然將她打橫抱起：“先離開這里。”

云與月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紅暈，卻沒有掙扎。她靠在靈姑射胸前，輕聲道：“傳送陣...被毀了...”

靈姑射冷笑：“那就殺出去。”

他抱著云與月走向出口，黑色紋路再次覆蓋全身。這一次，紋路中隱約流動著金色細線——那是幽冥骨笛殘留的力量。

青冥分壇的覆滅，注定要在修真界掀起更大的風暴。而靈姑射不知道的是，遠在玄天劍宗的九幽寒潭深處，他妹妹靈雨正經歷著更加殘酷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