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勝，記得嗎？”她的聲音空靈遙遠，“文心不死……”

最后一個字出口，她徹底爆散為無數金色字符，如星河般注入倉頡虛影。

虛影瞬間凝實，九個大字光芒大盛，將九大孽獸暫時禁錮。

帝君突然按住陳德勝的肩膀：“朕……我八歲登基，從未真正活過……今日，我終于可以選擇自己的死法……”

他右眼中流下血淚，說罷，他沖向最近的人面巨龜，身體在半空中分解為青色光點，每一粒光點都變成一個微小的“禁”字，將孽獸暫時封印。

陳德勝跪在地上，破軍劍上的“明”字開始燃燒。

他明白了最后一步，三條龍中，必須有一個作為“筆”，一個作為“墨”，一個作為“紙”，才能重寫《天維九歌》的法則。

而他是那支“筆”。

握住劍柄的剎那，時間靜止了。

陳德勝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由記憶構成的長河邊。對岸站著麻衣赤足的倉頡，正在用樹枝在沙地上畫字。

“非龍非人，亦龍亦人。”

倉頡頭也不抬地說，“三滴血本是一體。”

陳德勝想問什么，卻見長河突然倒流。

他看到了真相，倉頡當年創造文字之時，人族氣運貫穿光陰長河，卻也開啟了通往九淵的通道，而倉頡的意志因此遭受淵蝕的“魔染”。

魔染異常強大，甚至吞噬他的精、氣、神，一分為九，將九淵的力量以倉頡為媒介，映照到了玄天界，要將這方天地徹底拽入九淵之中。

為了將這份“魔染”排出體外，倉頡凝聚了三滴精血，將“龍”一分為三，分別承載過去、現在、未來的記憶。

同時還寫下了《天維九歌》，欲借天地之力和九州龍氣，鎮壓九大孽獸。

而偽裝成大羅太后的侍女，她癡迷的也從來不是什么復活舊日的恩主，而是妄圖掌控這種跨越時空的力量。

“值得嗎？”

他對著幻影大喊，“為封印孽獸粉身碎骨？”

倉頡終于抬頭，面容竟與陳德勝有七分相似：“文字本就是拆骨為筆、瀝血為墨、剝皮為紙。你手中的劍，不正是這樣煉成的嗎？”

幻境破碎。現實世界中，九大孽獸已掙脫部分束縛。

陳德勝舉起燃燒的破軍劍，沖向倉頡虛影。

“以我身為筆！”

劍鋒刺入虛影的瞬間，天地失色。

九個大字如隕石砸向孽獸，每一擊都精準命中要害。人面龜殼裂開，九頭鳥折翼，黑霧消散……

當最后一個孽獸被封印回地底時，破軍劍也徹底粉碎。

塵埃落定后，太廟廢墟上只剩幾樣物品：半頁染血的《詩經》殘篇，一支斷裂的鳳釵，還有幾片黯淡的龍鱗。

遠處，被摧毀的西京行宮邊緣，一株嫩綠的新芽正破土而出。

…………

三個月后，云夢澤畔的祭天臺被鮮血染紅。

三百六十名人族遺老跪坐成圓，手腕割開的血線匯入中央溝槽，蜿蜒流向祭壇中心的陳德勝。

他赤足踏在血泊中，破軍劍插在身前，劍身裂紋里滲出絲絲金光。

“以蒼辰之血，喚神州之魂。”

白發蒼蒼的羽化門長老捧起一碗血酒，“陳公子，飲下這萬民血誓，你便是伐羅盟主。”

陳德勝接過陶碗，渾濁血酒中倒映著他枯槁的左臂和愈發清癯的面容。

三個月前太廟那場大戰后，“明日之龍”的力量在他體內不斷蘇醒，同時也帶來了可怕的消耗，他的味覺正在消失，記憶也時常斷層。

酒入喉的剎那，三百六十遺老同時誦念古老咒言。

血槽突然沸騰，無數細小的血珠騰空而起，如星河環繞破軍劍旋轉。

劍身“明”字轟然燃燒，火中浮現出九州山河的虛影。

“啊——！”

陳德勝突然跪地，左臂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干枯的表皮龜裂脫落，露出底下新生的青色鱗片，每片鱗上都刻著微型的赤色文字——正是《天維九歌》的殘篇。

祭壇四周，十萬義軍齊齊單膝跪地，刀劍頓鞘：“恭迎盟主！”

人群中的陸嬰寧捂住嘴，她的右臂已經完全龍化，此刻金鱗正與陳德勝的龍鱗共鳴閃爍。墨清羽快速記錄著鱗片上的文字，突然低呼：“這是……對抗八部獸身的法門！”

沈無咎揮動令旗，祭壇東側的帷幕落下，露出后面十個精鐵囚籠——每個籠中都關著一頭半人半獸的怪物，正是被俘虜的黑水八部戰士。

“請盟主試劍。”

老將軍徐破虜捧上一把青銅古鑰。

陳德勝深吸一口氣，拔出破軍劍走向囚籠。

第一個籠中的剎姓戰士瘋狂撞擊欄桿，鋸齒狀的前肢揮舞著：“卑賤的人畜！武親王會把你碾成肉醬！”

劍光閃過，剎姓戰士僵在原地，額心浮現一個“明”字血印，隨即獸身如陶器般龜裂，露出里面驚恐的人形本體，這是三十年來第一個被逆轉淵蝕的黑水族人。

十萬義軍爆發出震天歡呼。

陳德勝卻盯著劍鋒，那里多了道黑氣。

每凈化一個八部戰士，破軍劍就被污染一分。等殺到第八個囚籠時，劍身已有一半漆黑如墨。

“夠了。”

他攔住要開最后兩個籠子的士兵，“暫時留他們的性命……問出八部動向。”

當夜，中軍帳內燈火通明。

墨清羽指著沙盤上帝都周邊的紅點：“八大鬼王已集結主力在潼水關，但我們的探子發現，影親王的部隊始終沒有現身。”

“詭千面最擅長偽裝。”

陸嬰寧的指尖在《詩經》殘頁上摩挲，血墨自動匯聚成“內訌”二字，“八部并非鐵板一塊。”

陳德勝摩挲著左臂龍鱗，突然問：“徐將軍，當年蒼辰帝朝是如何對抗淵蝕的？”

老將軍取出一卷焦黑的竹簡：“《天工開物》記載，需以‘三才大陣’切斷八部與九淵的聯系。天位需明日之龍，人位需萬眾血誓，地位需……挖斷皇陵下的龍脈。”

帳外突然傳來急促號角聲。

親兵沖進來：“報！潼水關方向升起黑火，疑似焚親王提前發動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