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你站在平靜的湖面上。“

心理導師李教授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齊小星盤腿坐在陽光心理診所的活動室里，周圍是二十幾個同樣來參加“情緒管理訓練“的學員。蘇明媚穿著白大褂站在角落，假裝不認識他，但每隔三十秒就會偷瞄一下他后頸的印記——那里的紅線已經蔓延到鎖骨下方了。

“湖水清澈見底，微風拂過...“李教授繼續引導，他頭頂的假發梳得一絲不茍，像頂黑色的貝雷帽。

齊小星努力按照指示想象湖面，但腦子里全是昨天在實驗室見到的景象——蘇明媚的父親，或者說曾經是蘇明遠博士的那團人形能量體，懸浮在培養艙里，全身由不斷變換的數字“99“組成。更糟的是，那東西認出了他，還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第七號變異體，你來得太早了。“

“齊先生？“李教授的聲音突然靠近，“您看起來有些...緊張。“

齊小星睜開眼，發現所有人都盯著他。他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地面，整個人懸浮在離地二十厘米的空中。活動室里的文具和手機像被無形的手托著，緩緩繞著他旋轉。

“只是...呃...高級冥想技巧。“齊小星干笑著試圖下降，結果動作太大，撞翻了身后的飲水機。五加侖的水桶砸在地上，水流開始詭異地沿著地板紋路形成漩渦。

“有趣的現象。“李教授的專業素養令人敬佩，他居然還能保持微笑，“讓我們嘗試深呼吸。吸氣——“

齊小星深吸一口氣，結果噴出一道三米長的火柱，直接燒焦了李教授的假發邊緣。假發卷曲起來，發出刺鼻的塑料燃燒味。

“呼氣——“

這次齊小星呼出的是一串冰晶，在空中組成“HELP“字樣后“啪嗒“掉在地上。有個女學員開始小聲啜泣，另一個則興奮地掏出手機直播。

“看來我們的齊先生有些...特殊需求。“李教授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假發歪到一邊，“或許我們可以嘗試更基礎的練習。想象你的情緒像一杯水...“

齊小星努力集中精神。倒計時在視野邊緣閃爍：54:30:00。自從實驗室回來后，這個數字就跳動得越來越不規則。他盯著面前實際存在的水洼，試圖把它想象成杯子里的水。

水洼突然直立起來，形成個透明的水柱，然后爆炸成無數水滴懸浮在空中。每個水滴里都映出扭曲的齊小星的臉，表情從驚恐到憤怒各不相同。

“我的天...“一個學員喃喃道，“這特效比《海王》還牛逼...“

蘇明媚終于忍不住走過來：“李教授，也許我們應該休息一下。“

太遲了。齊小星感到后頸一陣劇痛，像是有人把烙鐵按在了脊椎上。空中的水滴突然全部變成血紅色，活動室的溫度驟降十度。墻上的“情緒指數表“自己卷了起來，像是害怕被看見。

“想象平靜的湖面...“李教授還在堅持，聲音已經開始發抖。

齊小星閉上眼睛，這次真的看到了湖——但那是暴風雨中的湖，巨浪滔天。他感到某種龐大的情緒從心底涌上來，像是壓抑了二十多年的憤怒、羞恥和恐懼全部決堤。

“不...“蘇明媚臉色大變，撲向墻上的消防按鈕。

活動室的地板突然變成了真正的湖面。三米高的浪頭憑空出現，把所有人拍倒在地。李教授的假發像小船一樣漂在水上，有個學員真的拿出了沖浪板，然后意識到這不是團建活動。

“海嘯！跑啊！“不知誰喊了一聲，人群爭先恐后涌向出口。一個戴眼鏡的男生邊跑邊直播：“老鐵們看啊！心理課變災難片！雙擊666！“

蘇明媚踩著辦公桌跳過來，往齊小星嘴里塞了顆藥丸：“強力抑制劑！咽下去！“

藥丸嘗起來像是固態的慘叫。齊小星 gag了一下，湖面幻象開始消退，但取而代之的是活動室里真實存在的一米深積水，和十幾個泡在水里瑟瑟發抖的學員。

“我要精神賠償！“一個女生抱著漂浮的靠墊哭喊。

“我要簽約！“舉手機的眼鏡男興奮地湊近，“大哥你這是什么特異功能？能上春晚不？“

蘇明媚拽著齊小星的領子把他拖出活動室，一路留下濕漉漉的腳印。剛進電梯，齊小星就癱坐在地上：“我控制不了...那些情緒就像...“

“像海嘯。“蘇明媚按下地下室按鈕，手臂上的藍色血管因為使用能力而發亮，“99號協議就是這樣設計的——把宿主的情緒波動放大到災難級別，然后收割能量。“

電梯門開，眼前是齊小星從未見過的景象——陽光心理診所的地下三層被改造成了高科技實驗室，中央的全息投影顯示著全球地圖，上百個紅點閃爍，每個都標著宿主編號。角落里，黑貓正在用尾巴尖操作某個控制臺。

“歡迎來到反抗軍總部。“蘇明媚脫下濕透的白大褂，露出滿是藍色紋路的手臂，“從今天開始，你要接受真正的訓練。“

齊小星看向全息投影，其中一個紅點特別亮——編號99-7-0413，正是他自己。投影旁邊顯示著倒計時：54:00:00。

“54小時后，99號協議將啟動最終階段。“蘇明媚調出一段代碼，“全球宿主的能力會強制融合，產生足夠啟動情緒收割裝置的能量。而你...“她停頓了一下，“你是第七號變異體，能力發展超出了他們的預期。“

“變異體？“齊小星想起實驗室里那個人形能量體的話。

黑貓跳上控制臺：“數據顯示，99.97%的宿主能力都嚴格遵循情緒類別。只有0.03%會產生變異。“它的電子眼閃爍著，“比如你的'愛情煙花'。“

蘇明媚的臉微妙地紅了一下，迅速調出新的圖表：“重點是，變異能力不受協議控制。這就是為什么藍眼睛如此迫切要抓到你。“

齊小星剛要追問，警報突然響起。黑貓的毛發全部炸開：“入侵警報！頂層診所被突破！“

監控畫面顯示，藍眼睛特工帶著十幾個穿防化服的人沖進診所，他們手中的武器不是槍，而是某種發出藍光的圓環。

“情緒收割器原型機！“蘇明媚臉色煞白，“他們想提前啟動最終階段！“

齊小星的后頸突然劇痛，倒計時瘋狂閃爍：53:53:53。與此同時，蘇明媚手臂上的藍色紋路也同步亮起，形成某種電路圖般的圖案。

“必須撤離。“黑貓調出地下通道地圖，“6號宿主在污水處理廠等我們。“

蘇明媚卻走向另一個控制臺：“不，你們走。我得留下來銷毀數據。“她看向齊小星，眼神決絕，“芯片給我。“

“你瘋了嗎？“齊小星抓住她的手腕，藍色血管在他指尖下跳動，“他們會把你——“

“我知道后果。“蘇明媚的聲音異常平靜，“但我父親在設計99號協議時留了后門。只有反向印記持有者能觸發它。“

黑貓的尾巴連接著主控電腦：“數據分析顯示，她存活概率不足0.99%。“

“那就一起死。“齊小星自己都驚訝于這句話的堅定，“反正倒計時結束也是死路一條。“

蘇明媚的眼睛瞪大了。有那么一瞬間，她看起來像是要哭，但很快又恢復了專業冷靜：“情感用事會害死所有人。把芯片給我，然后跟黑貓走。“

警報聲越來越急促。監控顯示藍眼睛的人已經突破了電梯，正在逐層下降。

齊小星突然有了個瘋狂的想法：“你說我的能力變異了...那如果我能控制這種變異呢？“

“理論上可行，但——“

“沒有但。“齊小星走向主控臺，“黑貓，調出頂層診所的平面圖。蘇明媚，給我注射最大劑量的情緒穩定劑。“

“你想干什么？“蘇明媚警惕地問。

齊小星咧嘴一笑，露出齊小星式的招牌傻笑——那種被前女友稱為“讓人想揍你又忍不住原諒你“的笑容：“給他們上一堂真正的情緒管理課。“

五分鐘后，當藍眼睛的人突破最后一道安全門時，迎接他們的不是反抗，而是一個飄在半空中的齊小星。他雙手張開，后頸的“99“印記紅得發亮，整個人籠罩在粉紫色的光暈中。

“想象你們站在平靜的湖面上...“齊小星用李教授的語氣說道，然后釋放了壓抑一整天的情緒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