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橫田夫人開口，身后隱約傳來摩托車轟鳴聲，滿載日本兵的挎斗摩托車隊追了上來。

司機看了一眼后視鏡：“沒辦法了，只能硬闖。”

這種情況下，要想利用憲兵身份混過關卡，根本來不及。

前方不遠處，路口中間豎著一塊木牌：通過禁止。

七八個憲兵荷槍實彈，路口用沙袋壘了一個簡易機槍巢，看樣子也是剛剛弄好，副射手正在把一挺俗稱歪把子的大正十一式輕機槍擺放好，機槍手在一旁和同僚閑聊。

齊越解下腰里的手雷：“云龍，看見那挺機槍了嗎？那是對咱們最大的威脅，不把它弄啞火了，就算沖過去也沒用。聽我喊一二三，咱倆一起扔，扔的準一點。”

“瞧好吧您吶！”

馮云龍興奮的摩拳擦掌。

橫田夫人提醒著說：“生死關頭，穩當一點。”

馮云龍說：“我知道。”

司機忍不住問：“兄弟，這不是過家家，你怎么那么樂呀？”

馮云龍笑道：“我給你講個事，剛淪陷那會兒，我爹覺得城里不太平，帶著我媽和我兩個姐姐準備去鄉下住幾天，不敢走大道，專揀小胡同走。趕上日軍入城儀式，到處設立警戒哨，我爹他們被趴在屋頂的日本兵狙擊手看見了，他們認為形跡可疑，就開了槍，一槍一個。我活著為了什么？就為多殺鬼子漢奸，因為我知道，我每殺一個，爹娘他們在九泉之下……”

“云龍，別說了。”

齊越心里很難受。

因為他知道，這種痛苦將會伴隨馮云龍一生一世。

馮云龍還在笑：“說說怕什么……橫田夫人，你們兩位別擔心啊，我不會亂來的，我就是想告訴你們，我為什么那么樂——對我來說，世上沒有比殺鬼子漢奸更高興的事了！”

橫田夫人和司機沉默了。

臨近路口，看到有汽車開過來，日本兵示意停車。

“都坐穩了！”

司機油門踩到底，直撞過去。

日本兵大聲呼喝，舉起步槍準備射擊，被高速行駛轎車撞的騰空而起，重重摔在地上。

“一、二、三，扔！”

隨著齊越喊聲，兩顆冒著青煙手雷甩出車窗，在機槍巢轟然炸響，輕機槍被炸的變了形，副射手處在炸點中心，首當其沖，一只腳被當場炸斷，捧著斷腿大聲哀嚎。

緊接著，齊越、馮云龍、橫田夫人，三支槍探出車窗同時開火，逼退沖上來的日本兵，轎車撞開攔路的拒馬，疾馳而去。

八道灣目前許進不許出，日本兵到處盤查可疑人員，街上基本沒人了，雖然子彈亂飛，爆炸聲不斷，但是并沒有傷及無辜。

短暫慌亂過后，日本兵立刻組織還擊，全體半蹲在地上開槍射擊，子彈叮叮當當作響，車身遍布彈孔，車窗玻璃被打的粉碎。

轎車轉過街角，司機大聲問：“都沒事吧？”

齊越換了三八式步槍，槍管探出已經沒了玻璃的后車窗，對著緊追不舍的挎斗摩托車，砰的開了一槍，然后說：“我沒事。”

“好著呢！”

馮云龍也開了一槍，再次拉栓上彈時，胳膊肘不小心撞到車門，抱怨著說：“小鬼子的步槍太長了，車里施展不開！”

齊越舉槍瞄了一會，再次扣動扳機，砰的一聲響，這次射中了追的最近摩托兵，挎斗摩托車失去控制，一頭撞進路邊水溝。

馮云龍喝彩：“好槍法！這一下，他們會學著追的慢一點。”

齊越說：“就算追的慢，也很難甩掉他們，如果遇到攔截，就麻煩了，得找地方避一避……”

司機驚呼：“姐，你負傷了？”

橫田夫人很平靜：“別大驚小怪的，皮外傷，沒事。”

司機憤憤拍了一下方向盤：“就不應該接這次任務，北平站的事，憑什么推給我們，這下好了，被鬼子咬住了，你又負了傷……”

橫田夫人呵斥：“阿良，說什么呢！開你的車！”

阿良欲言又止，嘆了口氣。

聽他們提到北平站，馮云龍很驚訝：“你們是軍統？”

橫田夫人遲疑了一下：“是。”

齊越注意到，橫田夫人衣襟被血浸透，于是說：“皮外傷也得處理一下，失血太快，扛不住的。云龍，我記得你說過，你舅舅在附近有一處房產。”

馮云龍說：“就在前面。”

齊越問：“有人住嗎？”

馮云龍開了一槍，眼見摩托兵一歪車把，堪堪躲過了呼嘯而過的子彈，不禁懊惱的一拍大腿：“就差一點！哦，房子沒人住，我高興了能去住幾天。你想去那兒啊？”

“行不行？”

齊越也開了一槍。

馮云龍拉栓上彈：“行倒是行，問題是，小鬼子追的這么緊，咱們走到哪，他們跟到哪……”

阿良問：“你那個房子安全嗎？”

馮云龍笑了：“絕對安全。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我舅舅是一個大漢奸，如果他不是我親舅舅，我也早就弄點耗子藥把他毒死了。”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阿良將信將疑。

齊越說：“他沒開玩笑。”

阿良點點頭：“沒開玩笑就好。前面轉彎，我踩一腳剎車，你們全都下去，我把敵人引開。”

馮云龍說：“你一個人能行嗎？”

阿良專注的開車，淡然的說：“現在這種情況，一個人和十個人沒區別。哦，地址告訴我，等我甩掉追兵，好去找你們。”

齊越和馮云龍都沒說話。

橫田夫人明白兩人心思，于是說：“放心吧，我可以保證，阿良就算被捕，也不會出賣我們。”

馮云龍嘆了口氣：“行吧，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既然你信他，我們也信他。從寶泰豐當鋪對面胡同進去，大平安里28號。”

齊越脫去軍裝：“云龍，這身兒太扎眼了，脫了。”

馮云龍也緊忙著脫掉。

很快，到了轉彎處，阿良放緩車速，輕踩了一腳剎車，把三人放下去，隨即加速離去，由于視線被擋，緊追不舍的摩托兵沒看到有人下車，依舊跟著轎車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