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深處主殿
橘紅色的晚霞慵懶地透過雕花窗欞,將溫暖的光斑灑在主殿光滑如鏡的地面上,也染紅了殿內(nèi)幾人的衣袂。大戰(zhàn)后的塵埃似乎被這暮光撫平,只余下劫后余生的寧靜與淡淡的疲憊。
何卿雨斜倚在主座那張鋪著雪狐皮毛的云紋石椅上,素白的長衫隨意地搭著扶手,平日銳利如劍的眉眼難得地放松下來,帶
橘紅的晚霞如同融化的暖玉,透過精雕的窗欞,將斑駁的光影鋪灑在主殿光潔的地面上,也柔和了殿內(nèi)幾人身上殘留的肅殺之氣。連番惡戰(zhàn)后的疲憊如同無形的潮水,此刻才真正席卷而來。
何卿雨斜倚在鋪著雪狐皮毛的云紋石椅上,素白的長衫隨意地搭著扶手,平日里銳利如劍的眉眼此刻斂去了鋒芒,顯露出深沉的倦怠。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按壓著太陽穴,仿佛要驅(qū)散強行催動“寂滅”之力帶來的、深入骨髓的隱痛與元神震蕩。
“都辛苦了?!彼穆曇舯绕饺盏统辽硢?,卻依舊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天道宗、魔霄宗、不過是天道的傀儡…車輪戰(zhàn)下來,便是為師這副殘軀,也有些吃不消了?!蹦抗鈷哌^下首恭敬侍立的四位弟子,疲憊中帶著欣慰,“大戰(zhàn)方歇,緊繃的弦該松一松了。這山谷靈氣尚可,接下來一段時日,以休養(yǎng)調(diào)息、穩(wěn)固根基為主。尤其是你們?nèi)齻€小的,”他看向何憶云和何憶紫,又瞥了一眼捧著冰凰神羽、氣息仍有些虛浮的何憶寒,“根基不穩(wěn),高樓易傾?!?
“是,師父!”四人齊聲應(yīng)道,緊繃的肩背終于松弛。何憶寒小心翼翼地感受著神羽傳來的溫潤力量,努力平復(fù)著體內(nèi)冰鳳血脈與神羽融合帶來的細微震蕩。何憶云和何憶紫偷偷交換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眼神。何憶月侍立在何卿雨身側(cè)稍后,身姿依舊筆挺如松,但那雙清冷的眸子里,除了慣有的敬意,還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那是對更高境界的渴望,以及連番生死搏殺后沉淀下來的、亟待梳理的磅礴力量。
何卿雨的目光最終落在夜月身上,帶著洞悉的銳利:“月兒,你不同?!彼従彽溃曇魩е唤z引導(dǎo),“煉氣化神,煉神返虛…煉虛之境,非是單純靈力堆砌可成。它是一道天塹,需要‘悟’,更需要‘契機’。你身負月華九轉(zhuǎn)功,根基深厚,此次連番惡戰(zhàn),于生死一線間激發(fā)潛能,月華靈力奔涌如潮汐滿盈,已達瓶頸極限。那份‘臨門一腳’的感覺,可曾清晰?”
夜月心頭一震,對上師父的目光,那份“微妙的光芒”瞬間化為明悟與鄭重。她清晰感受到體內(nèi)那股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月華之力,每一次運轉(zhuǎn)都帶著撕裂經(jīng)脈般的脹痛與對新境界的強烈呼喚?!暗茏印_有此感!”她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激動,“靈力鼓蕩不息,神念卻如蒙薄紗,似有門檻在前,只差…一個契機,或是一把鑰匙。”
“這便是了?!焙吻溆晡⑽㈩h首,指尖在儲物戒上輕輕一抹,一把通體雪白、泛著溫潤光澤、古樸無波的誅仙劍出現(xiàn)在手中。劍身無繁復(fù)紋飾,只在中央刻著一道極簡卻仿佛蘊含天地至理的銀色流線,隱隱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道”之韻律。“煉虛,煉的是‘虛’,是自身之道與天地法則更深層次的交融共鳴。契機難得,強求不得,但根基與心境的打磨,卻可未雨綢繆?!?
他將此劍遞給夜月:“這誅仙劍,非為殺伐,而為‘警醒’。其內(nèi)蘊一絲‘明心見性’的道韻,能助人摒除雜念,照見本心,亦可引動一絲微弱的法則共鳴,助人感悟天地。”他看向何憶云和何憶紫,眼中帶著促狹的笑意,“明日早課,由你們七師姐主持。首要任務(wù),讓她將修仙界基礎(chǔ)靈根體系、特性、對應(yīng)功法路數(shù),掰開了揉碎了給你們講清楚。若誰走神懈怠,或答不出為師隨后抽查的問題…”他頓了頓,夜月心領(lǐng)神會地握緊了誅仙劍,劍身銀線微微一亮。
何憶云和何憶紫頓覺頭皮一緊,連忙挺直腰板:“弟子定當用心!”
溫馨的氛圍在大殿中流淌。何卿雨看著弟子們,心中的戾氣被這暮色溫情撫平些許?!昂昧?,都散了吧。憶寒回靜室溫養(yǎng)神羽,穩(wěn)固血脈。憶云、憶紫去演武場活動筋骨,熟悉功法,但莫要過度。憶月,”他最后看向夜月,“隨為師來。關(guān)于你突破煉虛的‘悟’與‘根基’,有些關(guān)隘,需與你細說?!?
眾人行禮告退。何卿雨起身,負手走向大殿深處通往秘閣的側(cè)門。夜月緊隨其后,手中的“誅仙劍”觸感冰涼,卻仿佛蘊含著通往新境界的微光。
山谷深處
何卿雨并未走向封閉的靜室,而是帶著夜月穿過一道回廊,來到了山谷最高處的一座露天石臺。此地視野開闊,頭頂是浩瀚無垠的星空,腳下是靜謐沉睡的山谷,夜風帶著草木清香和微涼的露氣。
石臺中央,只有一個簡單的蒲團,旁邊擺放著一尊古樸的青銅香爐,爐內(nèi)青煙裊裊,散發(fā)寧神靜氣的清香。
“坐?!焙吻溆曛噶酥钙褕F,自己則隨意地倚在石臺邊緣的欄桿上,仰望著星空。夜月依言盤膝坐下,將誅仙劍橫置于膝前。
“煉虛之境,”何卿雨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下顯得格外清晰,“核心在于‘神融天地,念動法隨’。它要求修士的神魂強大到足以初步擺脫肉身束縛,神念可遨游虛空,感悟更深層次的法則之力。同時,體內(nèi)的靈力亦需經(jīng)歷一次徹底的‘虛化’淬煉,使之更貼合天地本源,方能承載更強的法則之力,施展移山填海、虛空挪移等大神通?!?
他收回目光,看向夜月:“你靈力積累已足,月華九轉(zhuǎn)功也到了第七層圓滿。阻礙你的,一是神念的‘質(zhì)變’尚未完成,對天地法則的感悟與共鳴不夠深入;二是體內(nèi)靈力雖磅礴,卻還未經(jīng)歷那關(guān)鍵的‘虛化’淬煉,如同未經(jīng)錘煉的精鐵,難以承載煉虛期的道法威能?!?
夜月凝神細聽,月光灑在她清冷的臉上,映照著專注的神情。
“所謂‘契機’,往往在生死一線間,或是在極致的寧靜頓悟中。”何卿雨繼續(xù)道,“連番大戰(zhàn),生死磨礪,已為你提供了足夠的‘火候’。如今欠缺的,是沉淀,是梳理,是將那生死間的感悟,化為對自身之‘道’、對天地法則的清晰認知?!彼噶酥敢乖孪デ暗恼D仙劍,“此劍可助你澄澈心神,摒除雜念,更容易進入深層次的冥想狀態(tài)。更重要的是,”他目光深邃,“它能引動一絲微弱的法則漣漪,雖不足以讓你立刻領(lǐng)悟,卻可作為一個‘引子’,讓你提前感受煉虛境所需的那種與天地法則‘同頻共振’的玄妙狀態(tài)。你要做的,就是在這寧靜的星空下,借助誅仙劍,反復(fù)體悟你戰(zhàn)斗中靈力運轉(zhuǎn)的極限、神念外放的邊界,嘗試去觸摸、去理解那無處不在卻又難以捉摸的法則之線。”
夜月深吸一口氣,冰涼的夜風涌入肺腑,讓她躁動的靈力平復(fù)了幾分。她閉上雙眼,雙手虛抱丹田,月華九轉(zhuǎn)功緩緩運轉(zhuǎn)。膝前的誅仙劍似乎感應(yīng)到她的靈力,那道銀色流線微微亮起,散發(fā)出一圈圈柔和卻異常清晰的漣漪。這漣漪并非靈力波動,而是一種奇異的“律動”,仿佛直接作用于空間本身,又仿佛在撥動某種無形的琴弦。
夜月的神念立刻被這漣漪吸引。她努力摒棄雜念,將心神沉入其中。起初,只覺得心神前所未有的清明,戰(zhàn)斗中的片段、靈力奔涌的軌跡、神念探查的極限都清晰無比地回放。漸漸地,在那奇異的律動引導(dǎo)下,她開始嘗試將神念向外延伸,不再僅僅是“看”,而是去“感受”夜風的軌跡、星辰投射的光輝、腳下大地的脈動…她試圖去理解,為何自己的月華靈力在夜晚格外活躍?為何星辰之力能被功法引動?這背后,是否隱藏著更深層次的“規(guī)則”?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夜月的眉頭時而緊蹙,時而舒展。她的氣息變得悠長而深邃,體表開始散發(fā)出朦朧的月白光暈,與頭頂?shù)男呛舆b相呼應(yīng)。膝前的誅仙劍光芒穩(wěn)定,持續(xù)地提供著那微弱的法則指引。
何卿雨靜靜地看著,沒有打擾。他抬頭望向星空深處,眼神卻變得無比銳利,仿佛穿透了無盡虛空,看到了某些蟄伏的陰影。他手指在欄桿上無意識地敲擊著,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不知過了多久,夜月身上的月白光暈驟然一盛,隨即又緩緩內(nèi)斂。她緩緩睜開眼,眸中清澈無比,仿佛映照著整片星空,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深邃感。雖然境界尚未突破,但那份浮躁的靈力鼓脹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凝與通透。她對月華之力的理解,對天地間那無形的“規(guī)則”的感知,都清晰了許多。
“師父…”她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明悟后的空靈,“弟子似乎…看到那道門檻了。雖然還很模糊,但方向…清晰了。”
何卿雨收回望向虛空的目光,看向夜月,眼中流露出真正的贊許:“很好。這便是根基的打磨,心境的沉淀。記住這種感覺。煉虛之門,非蠻力可破,需以‘悟’為鑰,以‘心’為引。誅仙劍會一直伴隨你左右,助你澄心悟道。至于突破的契機…”他望向東方天際隱隱泛起的魚肚白,“或許在下一刻,或許在下一戰(zhàn),順其自然,水到渠成。”
他站起身,夜風吹拂起他素白的衣袍:“天快亮了?;厝フ{(diào)息吧,將今夜所得好好消化。真正的考驗,或許很快就要來了?!弊詈笠痪湓?,聲音很輕,卻帶著山雨欲來的沉重,消散在黎明的微光中。
夜月鄭重收起誅仙劍,感受著劍身殘留的法則余韻,又看了一眼師父望向遠方那凝重而深邃的眼神,心中那份對力量的渴望,悄然融入了更沉重的責任與守護之心。她深深一禮,轉(zhuǎn)身離去。觀星臺上,只剩下何卿雨一人,迎著破曉的晨風,身影挺拔卻透著孤寂,仿佛在獨自對抗著即將到來的、席卷天地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