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又是我教你的?
- 科舉之路從伴讀書童開始
- 云吞方便面
- 2418字
- 2025-06-17 11:28:56
陸家村并不大,村民加起來不過兩百余人。
雖然在京畿之地,但遠離金陵城,交通并不便利,也沒出過幾個有出息的人。
二爺爺諱中恒,他僅靠自己便在二十歲中了童生,是陸家村少有的讀書人。
雖然鄰村的常有人嗤笑他不過八十歲的老童生,但在陸家村,大家都是敬重他的。
按陸云生的想法,那鄰村堂堂大村確實出過幾個秀才,但留在村里的一個都沒有,對他們村來說,又有什么好處呢?
按大乾朝的律例,秀才的免稅額度雖然有八十畝之多,但近年來國家板蕩,財政吃緊,前代皇帝大索天下,嚴禁田產掛靠,正是風聲鶴唳之時,沒幾個傻的敢頂風作案。
你若是舉人,地位崇高,算是我輩中人,大家自然不會對你上綱上線。
而沒有門路的普通秀才想要把這免稅落到實處,那得看縣太爺的臉色,想孝敬那還得排隊呢。
況且這朝廷的賦稅,也是懸在縣太爺腦袋上的一把刀。
陸家村大部分青壯年、孩童共同的蒙師就是陸中恒這一老童生,這起碼是真真切切福澤鄉梓了。
陸中恒原先有些苦悶的時候,陸云生按照前述內容主動開解了一下蒙師。
當時看陸中恒驚訝又帶著滿意的樣子,看來他原先并不知道自己有這般偉大,他還一直以為是他本事不濟,鎮上的營生做不出、城里的活計干不了呢。
日子照過,并沒有什么改變,只不過陸中恒倒是比往日里更看重陸云生了一些。
“這孩子,天資聰穎。”早慧在此時并不算夸人的詞,陸中恒也就換了個詞。
得益于他逢人便夸的孔雀性子,陸云生在周遭幾個村倒也小有聲名。
遠遠看到陸云生過來,陸中恒便甩開書本,笑呵呵地出來迎接。
陸云生見蒙師迎弟子,側身回避,伏地大揖。
這個時代的禮教并不是開玩笑的,無禮一詞更不是現代那般輕飄飄,而是可以輕輕松松壓死人的。
陸中恒捋了捋長須,連忙上前扶起。
他心中頗為滿意,嘴上卻說:“韓文公有云:‘弟不必不如師’,我雖為你的蒙師,實際并沒有教你多少東西,以后不必如此苛刻待己。”
陸云生并未接口,另一幼童早已開口說道:“蒙師此言差矣,香山居士《師說》有語:‘弟子事師,敬同于父’,云生哥哥自然該尊敬師長啦,畢竟您常說,他是我們的典范呢。”
以《師說》對《師說》,以白居易對韓愈,確然工整,足見開口之人才思敏捷,頗有急智。
不必看去,陸云生便知道其人是那年方八歲,素有神童之稱的陸沐霖了。
他五行缺木,原本其爹娘尋人看了命理,自作聰明打算以木補木,給他取名叫林森,剛好有一游方道士路過陸家村,聽他們討教,便有言道:“林森共二十畫,乃是‘非難堪憂’的大兇數,不如水木相生。”,親口給他取了這么一個姓名。
此人或許確然是有些大造化的,三歲開蒙識文斷字,五歲能背百首唐詩,六歲能寫千文,堪稱模范神童,此等菁英,自然是不需太多宣傳便能響徹鄉里的。
據傳言,陸沐霖不日就要到金陵城里求學了,有城里的夫子看好他,點名要收他為徒。
陸云生有自知之明,自己并非什么天生聰穎之人,前世雖然勉強考進了985,但比起當世科舉萬中無一的取士比例,顯然是不太夠看的。
他顯得聰明,無非是解了胎中之迷罷了,這又難以為外人道哉了。
陸中恒老來能得兩個佳徒,自然得意得很,他的科舉水平雖然上不得臺面,但當個蒙師還是綽綽有余了。
而且他終生并無其他愛好,家無余財,唯獨收藏了兩千多本書籍,除了經史子義之外,還有許多雜書。
陸云生為什么老愛往他這里跑,這也是原因之一。
不過經過他這么久的觀察,陸中恒或許是有幾本少兒不宜的書,只不過藏得非常得好罷了。
至于這兩千多本書,這位蒙師是否盡看,陸云生持懷疑態度。
眼見得陸云生又作木偶狀,陸沐霖自然好大無趣,他再怎么天賦異稟,仍然是個總角孩童罷了,貪玩攀比,小孩只是不會同大人一般偽裝罷了。
陸沐霖躬身作揖,向蒙師告辭,旋即又抬起手在陸云生的眼前用力揮了揮,看他仍舊不為所動,便嘿嘿一笑,蹦蹦跳跳地走了。
陸中恒笑意難消,特意拖過來一個蒲團,拍了拍,示意陸云生坐下。
陸云生入座后,便主動開口同蒙師說了今日的情況,著重說了說新皇登基改元開恩科的事情。
陸中恒聞言一愣,搖搖頭:“我早已古稀,眼瞅著要往耄耋、鮐背之年去了,經不起折騰了,這恩科……與我無關吶。”
陸云生聞言默然,他自然知道自己這位蒙師早已超過二十年沒有趕考了,此刻溫書說句不恭敬的話,就好像前世那些到了期末,才會去圖書館占座假裝認真復習的掛科少年少女。
主打的就是行為藝術。
轉過頭來,陸中恒開口問道:“這恩科你去不去?你小子一向有自己的主意,表面上看吶,那是謙恭不已,好像老頭子我能對你說一不二,實際上呢你壓根就不聽勸。”
說著說著,陸中恒便從蒲團站了起來,假裝生氣道:“也就是我們這樣的鄉野村夫會容你自己決定,換成高門大戶,你行走坐臥、衣食住行都有規矩,還想自己說了算……嘿嘿嘿。”
陸云生自然知道自己的姿態并不高明,難以瞞得過聰明人,坦誠道:“自然瞞不過蒙師,此‘恩科’弟子有些耳聞,并非正舉,弟子既然薄有天賦,又打定主意走科舉之路為自己為家族謀個出身,便不可圖快。”
陸中恒點點頭,有時候他對陸云生的眼界也是頗為贊許。
以前他萬萬不會相信有足不出戶可知天下事的天才,雖說此事倒也不是無有前例,但他自然不會蠢到見誰都以為是諸葛孔明。
“此次新皇登基,廣開恩科,或許會有恩典,不定會賜下與正科一般的出身。”
陸云生聞言并沒有否認:“蒙師說的大有可能,然則弟子年齡尚小,身體又不甚佳……”
陸中恒此番倒是難得堅持:“云生啊,你總是想得妥帖,實則機會可謂稍縱即逝,你以為自己定然能夠一鼓作氣、一考而過嗎?鯉魚跳龍門人人都聽過,又有幾條能真的跳出池去的?”
“蒙師,弟子知道。”
陸中恒長嘆一聲,他自然知道陸云生雖然天資聰穎,但奈何并無良師教導,自己這個童生哪怕是剛考出來的時候學問尚不過關,教教識字還湊活,若論治經典,那自己說不定還不如陸云生這自學的。
最起碼他家里的正經書,他已經三十多年沒有翻過了。
“你若拿定了主意,此番又是如何勸你父母聽你的?”
“自是因為蒙師早就提點過弟子,恩科先天不足。”
“這又是我教你的是吧?”陸中恒哭笑不得。
“這些知識都得自蒙師書齋,別無來處,又如何不是蒙師教我?”陸云生愈發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