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滑膩！死亡的觸感！

那從虛空光錐中浮現(xiàn)的孩童腳踝死死黏貼在張九溟的掌心，如同一條剛從冰海中打撈出的蒼白水蛭！刺骨的寒意沿著掌骨縫隙直往骨髓里鉆！但這僅僅是接觸層面的可怕感觀。

更劇烈的沖擊來自意識深處！

當光錐投映出那個冰冷水塘邊的童年景象，當幻象中溺水哭嚎掙扎的童年張九溟猛地轉(zhuǎn)頭，用那雙充滿濕漉漉陰冷的、怨毒無比的眸子死死鎖住此刻成年本體的瞬間……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意志沖擊！沒有精神熵海的磅礴雜亂，而是一種極度凝聚、極度冰冷、仿佛早已滲透在血脈基因深處的特定指向性仇恨！如同兩把早已對準彼此億萬年的致命尖刀，在跨越時光隧道后終于狹路相逢的瞬間爆發(fā)出的……毀滅性共鳴！

“去死——！！！！”

幻象中的男孩猛地爆發(fā)出無聲卻撕裂靈魂的尖嘯！那聲音穿透了光影的帷幕，并非物理聲波，而是最純粹的、以“張九溟”自身靈魂為共振根基的……認知污染！

不！

不是污染！

是更深層、更根本、更可怕的……身份覆蓋指令！

‘我’才是真的！

‘我’從沒離開過那片水塘！

‘你’是假的！

‘你’是那個‘東西’！那個殺了我、取代了我、頂著我的皮囊和血脈在這里假惺惺掙扎的……

妖物！

這指令如同最致命的邏輯病毒，無視任何防御，直接植入大腦核心邏輯！它并不攻擊腦神經(jīng)，而是瞬間扭曲并占據(jù)了張九溟所有“自我存在”的核心認知回路！它撕開那層由多年記憶、社會身份、親緣紐帶構筑起的屬于“成年張九溟”的人格表皮，將血淋淋的質(zhì)問和篡改直接刻進大腦最深處——那個關于“我是誰”的最底層概念！

我是誰？我為什么是我？當年從水里爬出來的……真的是我嗎？還是……只是竊取了尸骸的……某種‘東西’？

“呃啊啊啊啊————！！！”

現(xiàn)實中的張九溟喉嚨里爆發(fā)出完全不是人聲的扭曲嘶嚎！他的身體猛地向后弓起，像離水的活蝦！按住核心的右手劇烈抽搐，卻因為那只腳踝肌膚的死死粘黏根本無法脫離！額頭、脖頸、裸露的皮膚上，血管如同活化的鐵線蟲般瘋狂扭動、暴突！青黑色瞬間蔓延！瞳孔急劇放大又收縮，眼白瞬間被無數(shù)黑紅色的猙獰血絲爬滿！皮膚之下，無數(shù)細密如同蚯蚓的線條瘋狂蠕動、凸起！

他在變異！

在被另一個“自己”強行覆蓋、改寫！

這并非奪舍，更像是兩個本該同一、卻被某種力量強行撕裂在兩個時空的意識本源，在進行一場你死我活的……強制歸并！

水銀瀑流托舉著巨筏還在持續(xù)上升！上方，那片屬于粒子海風暴的扭曲漩渦已經(jīng)觸手可及！巨大如同星云之眼的超巨型漩渦深處，那純粹黑暗的核心點已經(jīng)擴散開來，中心隱隱現(xiàn)出一道巨大、猩紅、如同宇宙?zhèn)诎愕摹臻g裂隙！裂隙邊緣翻滾著實質(zhì)化的、深黑如瀝青的絕望粒子流！毀滅的風暴即將徹底降臨！

“九溟——！！！”洛璃撕心裂肺的尖叫被上升的狂風吹得扭曲變形。她剛剛從張九溟掙脫的柏木裂縫邊緣爬起，就被他此刻慘狀驚得魂飛魄散！更讓她絕望的是，張九溟身體上爆發(fā)的恐怖異變直接波及了這艘脆弱的木筏！

那核心處被他手掌按住的凸起方臺，在光錐照射和兩個“張九溟”意志瘋狂對沖的影響下，驟然發(fā)出一連串細密而令人牙酸的——“嘀嗒”聲！

如同秒針加速行進的聲音！

又如同……心跳加速的聲音！

聲音來自方臺內(nèi)部！透過張九溟手掌按壓的邊緣縫隙看去，那幾根構成核心方臺的扭曲黑紫色古老木材深處……隨著“嘀嗒”聲每一次節(jié)奏精準的跳動，其黝黑的木質(zhì)竟然開始同步搏動、膨脹、收縮！如同一顆深埋在古木化石中的……巨大心臟！每一次搏動，都擠壓滲透出極其粘稠、黑紫色、散發(fā)濃烈血腥腐敗氣味的……血漿般粘液！

這些粘稠黑紫的“血”，似乎帶著比深淵水銀沉重千百倍的能量，一接觸到正在爆發(fā)青銅光暈、維系整個巨筏結構力量的符紋柏木光膜……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戳進豬油！那層堅韌的青銅能量薄膜瞬間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光暈被腐蝕出一個個邊緣焦黑流淌的孔洞！巨筏邊緣處，一塊之前被白骨之手撕咬破裂的區(qū)域，失去了光膜維系，一條半米長的船體結構在狂風中發(fā)出刺耳的撕裂聲，瞬間斷裂！幾片碎木夾雜著一個隊員的戰(zhàn)術頭盔，打著旋墜入下方不見底的銀色洪流！

“筏子要散架了——！”一名隊員絕望的嘶吼被風扯碎。

真正的崩塌從核心開始了！水銀瀑流上升的速度陡然增加！失重感讓所有人都如同斷線風箏！木筏在狂風和自身解體的雙重壓力下，開始瘋狂扭動旋轉(zhuǎn)！

轟！轟！轟！

連接巨筏主結構的幾根較細的輔助橫木再也承受不住壓力，接二連三地在恐怖的金屬斷裂聲中炸開！每一次爆炸，都伴隨著巨筏結構更大規(guī)模的撕裂和人員慘烈的驚呼！木屑、骨渣、粘稠的水銀雨點般四濺！

那核心方臺搏動的“嘀嗒”聲越來越快！其內(nèi)部黑紫色“心臟”的搏動也愈發(fā)劇烈！如同死亡倒計時的鼓點！

就在木筏即將徹底分崩離析、所有人都將被甩入粒子海風暴或無盡深淵的剎那！

咚！！！

一聲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悶、仿佛來自地核深處的搏動！強行壓制了那急促催命的“嘀嗒”聲！

這一聲搏動……并非來自古木核心那黑紫色的變異“心臟”！

而是來自……

張九溟那只死死按在核心臺上、深陷在兩個“自我”意識風暴、正被另一個孩童意識瘋狂攻擊覆蓋的——

右臂！

那早已被核心心臟自爆、空間裂隙撕扯、詛咒能量倒灌沖擊得血肉模糊、焦黑破碎的青銅右臂深處！在那如同燒融后又強行冷卻成廢鐵的焦炭般的臂骨縫隙中！一顆只有米粒大小、卻散發(fā)著遠比外圍青銅光澤更加純粹、更加古老、帶著一絲幾乎泯滅的“龍睛”般生命源氣的……

青色光點！

爆發(fā)了！

那光點是……那枚為他多次護持心脈、最終布滿裂痕的龍睛玉佩……在他被心臟爆炸沖擊波炸飛的生死關頭，強行融入他血肉深處、護住他最后一絲心脈血脈的……一點殘燼精粹！

它被劇痛和死亡壓迫到了極致，被另一個“自我”瘋狂覆蓋篡改的認知污染逼到了真正湮滅的邊緣，如同被打入無間地獄的守護意志，在這絕境中的絕境……發(fā)出了最后的咆哮！

這不是力量！而是源自血脈、源自龍睛玉佩那萬年守護執(zhí)念的……坐標！定位！源點！證明！

證明……‘張九溟’的存在！

咚！！！

這一聲源于血脈與守護烙印的搏動響起的瞬間！

下方正在抬升的龐大水銀瀑流深處……同樣，發(fā)出了一聲極其微弱、幾乎被狂風吹散的……

“咚！”

回應般的……搏動！

轟——！！！

水銀瀑流如同被注入了沸騰的能量！粘稠沉重的銀色液態(tài)金屬猛然爆發(fā)出刺目的亮銀色強光！如同液態(tài)的探照燈被瞬間點燃！

這光芒蘊含著一種奇異的、冰冷的秩序！它粗暴地穿透了光錐投射出的童年溺水幻象！

“滋滋滋——！”水塘邊的尖叫婦人身影如同被強酸潑中的膠卷，瞬間扭曲、融化！幻象中的水坑水面劇烈沸騰、蒸發(fā)！那個死死粘在張九溟掌心的孩童腳踝在刺目的銀光照射下，如同曬化的蠟像般開始融化、變軟！那股冰冷的、怨毒的附著力量被瞬間蒸發(fā)了一大截！張九溟幾乎潰散的意識獲得了極其寶貴的、微弱的喘息間隙！

與此同時！

這照亮深淵的銀光也映射出了更深處水銀瀑流中潛藏的……景象！

銀光穿透粘稠的水銀液態(tài)層，那些隱藏在銀色河流深處、原本難以看清的……巨大、密集、扭曲蠕動的……無數(shù)……陰影！

那是一條條巨大無比的、被泡在粘稠水銀河中、呈現(xiàn)出溺水巨人青紫色的、腫脹腐爛的……腿！手臂！殘缺的軀干！半張凝固著痛苦表情的巨大面皮！

它們浸泡在液化的金屬汞河中，如同沉睡在冰冷子宮中的畸形胎兒！有些殘肢斷臂還連接著粗壯的、在汞液中緩慢搏動著的暗青血管網(wǎng)！更有甚者，一些更加龐大的、如同遠古巨獸肋骨般的慘白骨骼框架深處，隱約可見……巨大的、緩慢收縮蠕動的……囊腔！囊腔內(nèi)似乎填充著……混有深藍淤泥的粘稠黑紫色液體……甚至……是半成形的、浸泡在里面的……“嬰兒”輪廓？！

這巨大、密集、層層疊疊充斥于整個水銀河中下層的景象……

活脫脫像是……一個由無數(shù)巨尸殘骸與未完成畸胎組成的、浸泡在液態(tài)水銀的……巨型母胎河床！

這就是……這口活人祭井的核心秘密之一？！它以水銀為“羊水”，以被投入者的怨念殘骸為“胎基”，在強行孕育著某種可怕的東西？！

而此刻！

因為那一聲源自龍睛玉佩與張九溟血脈的搏動！因為水銀河中深處那聲回應的“咚”！這條龐大詭異的母胎河床似乎被“喚醒”了！

那些巨大的殘骸肢體、那些尚未成型的囊腔、那些泡在汞液中的腐爛胎塊……仿佛接收到了久違的“母體”信號般……開始極其緩慢地……

蠕動！

粘稠的水銀河面因此開始不規(guī)律地凸起、凹陷！水銀浪濤在光芒中翻滾得更加激烈！

一個更清晰的身影輪廓……在張九溟下方不遠處、隨著汞液涌動……若隱若現(xiàn)地……浮現(xiàn)！

那是一具極其巨大、但保存相對完整的尸骸！呈現(xiàn)出一種青銅澆筑又被強行扭斷、撕裂后的非人狀態(tài)！如同一尊被砸碎后又隨意丟入模具強行填充鑄造的…人形巨人！

它如同泡在巨大水銀培養(yǎng)罐中的標本！肢體極其粗壯，上面密布著深深刻入肌肉紋理中的青銅鎖鏈痕跡！更觸目驚心的是它的腹部——那巨大壯實的身軀軀干部分從中被蠻力撕開，空腔中被塞滿了難以辨認的青銅構件、深藍淤泥凝結物……而在那如同被野獸撕開的腹腔空腔深處……似乎有一小團微弱但異常頑固的……

深青色魂火殘燼？

尸骸巨大模糊的面孔上……那屬于眼眶的位置……兩個仿佛用深黑色玉石鑲嵌的巨大孔洞……

似乎……極其微弱地……開闔了一下？！

像是在……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