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在秦昊腦中炸開，如同在漆黑的絕境中點亮了一星火光。他左臂的彈傷疤痕，此刻灼痛感稍減，但一種更深沉的寒意卻從心底蔓延。

“老曹！它的斧子！”秦昊低吼，聲音因短促的喘息而略帶沙啞，“想辦法廢了那把斧頭！”

曹越正狼狽地躲過干尸勢大力沉的一記劈砍，巨斧砸在石壁上，迸射出刺目的火星，碎石崩落如雨。他聞言，瘸著的左腿猛一蹬地，身體借力擰轉，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好主意！卸了它的爪牙，看它還怎么橫！”

說時遲那時快，曹越不再與干尸的身體硬碰，而是瞅準干尸回斧的間隙，手中工兵鏟以一個刁鉆的角度，狠狠地、用盡全力地劈向青銅巨斧靠近斧柄的連接處。那里看起來是整把武器相對脆弱的一點。

“鐺——！”

一聲更加尖銳刺耳的金鐵交鳴爆響，震得整個石室都嗡嗡作響。

火星四濺中，曹越只覺得虎口劇震，工兵鏟幾乎脫手飛出。那青銅巨斧猛地一晃，斧面上竟被砍出了一道淺淺的豁口，幾縷暗紅色的粉塵，或者說是銹跡，從豁口處飄散出來。

干尸的動作明顯一滯，空洞的眼眶中，猩紅的幽光劇烈閃爍，喉間發出“嗬嗬”的怪響，仿佛因武器受損而暴怒。

“有門兒！”曹越精神一振，剛想再補一下。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那些從斧面飄散出來的暗紅色粉塵，極細，在手電光束的邊緣幾乎看不見，卻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奇異香氣，迅速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那香氣初聞時帶著一絲甜膩，如同某種腐朽到極致的花朵，但細嗅之下，卻透著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陰冷與詭異。

“什么味兒……”白曉東站在隊伍后方，驚魂未定，下意識地吸了一口。他膽子最小，剛才的戰斗已經讓他面無人色，此刻聞到這股異香，只是皺了皺鼻子。

秦昊也聞到了，他瞬間屏住了呼吸，心中警鈴大作。這古墓中的任何異常，都可能致命！他剛想開口提醒眾人。

“啊——！！”

一聲凄厲到極致的慘叫，驟然撕裂了石室內的緊張氣氛。

是白曉東！

眾人駭然望去，只見白曉東抱著頭，猛地蹲了下去，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仿佛正承受著莫大的痛苦。他的相機早已不知被丟到哪里，臉上肌肉扭曲，雙目圓睜，瞳孔渙散，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別過來！別過來！！”他嘶吼著，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像是在驅趕什么看不見的東西，“不是我！不是我寫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小白？你怎么了？！”沈樹生離他最近，溫和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焦急之色，立刻上前想要扶他。

“滾開！滾開啊！”白曉東猛地推開沈樹生，力氣大得驚人，他跌跌撞撞地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他卻恍若未覺，只是死死盯著前方的空處，眼神中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

“血……好多血……我的稿子……我的讀者……他們……他們都變成怪物了！他們在笑！他們在嘲笑我！！”白曉東語無倫次地尖叫，聲音尖銳刺耳，帶著哭腔，“我不要死在這里！我不想變成失敗者！不想被遺忘！！”

他一邊喊，一邊用手瘋狂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臉上涕淚橫流，完全陷入了某種癲狂的狀態。

“幻覺！”秦昊腦中轟然一響，他立刻聯想到了那股詭異的香氣，“是那股味道！所有人，捂住口鼻！快！”

他的聲音冷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左臂的疤痕，此刻又開始隱隱作痛，但這次的痛感，與面對那不死守衛時不同，更像是一種精神上的刺痛，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曹越也反應過來，他剛才離得近，也吸入了一些，此刻覺得腦袋有些發沉，眼前似乎也有些模糊的影子晃動，但他意志力強韌，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劇痛讓他清醒了幾分。他迅速從口袋里掏出備用的口罩，給自己戴上，又丟給秦昊一個。

林念瑤和陳鶯等人也紛紛效仿，用手帕或者衣袖捂住了口鼻，臉上都帶著驚懼之色。

“是……是方姑娘說過的……”林念瑤的聲音透過布料傳來，有些發悶，帶著一絲顫抖，“她說此地……有惑人心智的東西……”

秦昊心中一凜。是的，方盈盈出發前進行占卜，曾含糊地提及此行兇險，除了明面上的危機，更有無形的侵擾，指向人心最脆弱之處。當時眾人并未完全放在心上，只當是她故弄玄虛。

此刻看來，一語成讖！

這古墓的危險，遠不止那些看得見的機關陷阱與不死守衛，更有這種防不勝防的精神攻擊！

“沈醫生！小白怎么樣？”秦昊一邊警惕著那具因為斧頭受損而暫時動作有些凝滯的干尸守衛，一邊急聲問道。

沈樹生已經穩住身形，他沒有立刻靠近癲狂的白曉東，而是從隨身的藥箱里迅速取出一枚細長的銀針，表情凝重：“情況很糟，他吸入的香氣量恐怕不小，已經產生了強烈的幻視幻聽。必須立刻讓他鎮定下來，否則精神可能會崩潰！”

他說著，眼神掃過白曉東痛苦扭曲的面容，眉頭緊鎖：“這種香氣……我從未見過，恐怕有劇毒，能直接作用于中樞神經。”

方盈盈一直沉默地站在隊伍的邊緣，她那雙深灰色的瞳孔，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層迷霧，幽幽地看著陷入瘋癲的白曉東。她沒有戴口罩，那奇異的香氣似乎對她并無影響。她只是輕輕嘆了口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深淵……一旦凝視過久，便會被其吞噬……”

她的話音未落，白曉東的狀況再次惡化。

他突然停止了嘶吼，身體猛地僵直，然后，他用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緩緩地抬起頭，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石室的頂部，嘴角咧開一個僵硬而恐怖的笑容。

“我看見了……看見了終極的秘密……”他用一種夢囈般的語調，喃喃說道，“龍鱗玉簡……原來是這樣……原來……代價是……永恒的注視……”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飄忽，仿佛不是從他口中發出，而是來自某個遙遠而陰森的所在。

秦昊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他看著白曉東那副模樣，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那不死的守衛，在短暫的停滯后，似乎適應了武器的損傷，猩紅的目光再次鎖定眾人，發出低沉的咆哮，巨斧拖在地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一步步逼近。

而白曉東，卻仿佛被無形的絲線操控的木偶，眼神空洞，嘴角掛著詭笑，正一步步，走向那深不見底的黑暗甬道。

他口中還在低語：“編輯在等我……讀者在催更……我的紀實作品……要轟動世界了……”

前方是步步緊逼的物理威脅，身后是陷入詭異幻境的隊友。

這一刻，秦昊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了深淵的邊緣，被無形的目光死死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