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本是考核御車馴馬的技藝,此刻在馬場中,祈澤卻不得不在一位衣著肅穆的中年男子跟前,聽他宣令——
“士師有令!”
“聽聞鄉里有人自稱‘韓國人’,擾亂考核,遂派遣都則正士前來邑園……”
都則宣布士師之令后,手中虛幻的敕令消失。
他看著祈澤,冷聲道。
“還望祈下士能協助本都則,督察官吏,維護秩序!”
士師為下大夫,掌國之五禁,以左右刑罰!
職位只在大司寇與少司寇之下,權柄極大,調遣一位都則正士前來,輕而易舉。
此刻,這都則特意選在祈澤監考時宣令,讓今日的考核流程中斷,所有鄉里子弟都前來聽令……這不像是前來維護秩序。
更像是先立個威,讓眾人明白他為正士,祈澤不過是下士。
聽誰的,心中要有數!
“……”
底下的鄉里子弟們對視幾眼,因為這刑宮來的都則在,不敢交頭接耳,這讓都則滿意點頭。
“繼續考核吧,祈下士。”
祈下士?
而非祈御史。
祈澤心中明了,什么督察都是假的,這人怕是來刁難他的。
麻煩!
這人是刑宮的人……只是以韓國的力量,能調動刑宮的勢力?
祈澤微微蹙眉,但還是示意看管這里的府吏,道:“吩咐下,先馴馬,再御車。”
“馴馬者,需騎馬逐水而不落,過臺敬君而有禮,路口進退自如,狩獵緊追不舍……而御車掛鈴鐺,奏鳴和鸞之曲,和調的同時,軌道不偏出軸心九寸者……如此,可為甲等,能角逐府職之位!”
“至于以下,可逐次遞減……”
祈澤說著今日考核的規矩,鄉里子弟們面上一黑。
這樣困難,幾人能成功?
不少豪強子弟著急,明明祈澤在梨園宴席上已經許諾他們‘舒適’的職位,可為何這考核這般困難!
鄉里子弟也是一般,御車他們沒有把握,但馴馬他們還是敢試一試的。
但這馴馬也是困難無比,不是他們所想的,只要勒住韁繩,不落下來即可……而是有眾多花活。
“等等!”
祈澤說完規矩,就要考試考核。
但那督察的都則正士卻出聲打斷祈澤,且冷臉道:“考核不急,只是這考核的規矩,也需有人能做到,不然門檻如此高,若是全都勸退,又如何為王上擇選可用之人?”
“祈下士,你說是吧。”
祈澤微微凝眸:“不知都則有何高見?”
都則冷笑:“祈下士如今不過十七,若是你親自馴馬御車一番,也好向這些已經二十及冠的鄉里子弟證明,你設下的考核并不是為難他們。”
“不然身為監考官,自己設下的考核都無法完成,又如何能讓他人信服!”
“嗯?”
都則直直盯著祈澤,好似大公無私。
其余鄉里子弟見到都則出言,不少人還是希望考核難度降低些,所以也出聲附和。
不過卻沒有這般強硬,多是對祈澤行禮,希望祈澤能聽從都則的安排。
祈澤淺笑,玩味看向都則。
“不知都則出言,是只針對少相一人,還是整個豐京的御史?”
豐京,王田之中有四位御史正士,八位御史下士,皆有主考官之權,且因為近期王上下令選拔豐京人才,這考核之事連連不斷,所以每一位御史都要進行監考之職,才能滿足鎬京的人員調用!
今日都則奉師士之令前來豐京,以‘大公無私’的姿態讓祈澤聽令于他,那么……其余御史,是不是也要依令行事?
莫不是,這規矩只針對祈澤一人!
祈澤看著都則臉色一變,但很快又沉住氣來,低聲道:“自然…自然是整個豐京。”
都則代表的是師士,是整個刑宮對豐京的監督,而刑宮最重公正二字,祈澤就是給都則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方才的言論,只針對祈澤一人。
祈澤瞥了他一眼。
“希望明日之前,能聽見都則……正士的刑令,傳遍整個豐京,也好讓豐京子弟們,都知曉刑宮督察的公正。”
都則深吸一口氣。
此令一出,他必然得罪所有的豐京御史……甚至得罪了禮宮!
“祈下士,速速為鄉里子弟們示范一番吧。”
“若是不能,就降低難度。”
什么降低難度,他祈澤降低的不是難度,而是自認他才能不足擔任豐京的考核御史。
若是他今日做不到,他可以相信,明日就會有調令傳來,讓他另居一個無權無勢,唯有‘享福’的清閑職位!
“本御史,自幼習君子六藝,馴馬與御車之能,不說神乎其技,但通過考核,也不是難事。”
批命:【1\100】
人數+1
人數+1
因為有都則在,祈澤已經不是在場最高的官職,對方吸引了眾人的關注,此刻批命的人數上升得并不快……甚至有些緩慢。
祈澤眸光不動。
只是召出儺面,化為乘黃!
“三命之儀?”都則蹙眉,心界天命能有三命之儀,今日的考核恐怕真的攔不住祈澤。
都則眸光晦暗。
他心中臭罵——
失策了,不過今日你能過關,可明日的考核呢?
難道君子六藝,你都精通不成!
若不精通,你敢以簡單考題來考核,本都則就可以懈怠之名,參你一本,言你勾結豪強,降低考核難度,以權謀私,為豪強謀職,為自己謀利!
人數+!
……
很快,祈澤自信地站上篷車,以和鸞二鈴鐺,掛在車上。
“本御史能以乘黃為坐騎,那馴馬就不必了罷,且就為諸位演示這御車技藝。”祈澤出言,那都則與鄉里子弟都沒有出聲反駁,畢竟乘黃不作假,他們還要祈澤馴馬,也是自討沒趣。
隨即,祈澤牽引韁繩,以乘黃拉車,御使馬車施展一個個高超技藝,讓這和鸞二鈴鐺發出規律的節奏,悠揚悅耳,以此展示他對車輛平衡的掌控力!
同時,篷車下的車軸印也居于同時道路上,不偏不倚,軌道的軸心皆在規定范圍九寸之內!
“呦!”
車停,乘黃鼻息吐氣,撲在都則目光不善的臉上。
“都則遠遠見車而來,怎么不避?”
“少相為避免軸心失衡,只能盡量避開,但還是失禮了,望都則海涵。”
說著,示意看戲的赤練與虞姬。
虞姬才不想上前去看都則的冷臉,無奈,只能是赤練上前,遞出絹帕:“還請都則凈面。”
“不必了!”
都則氣哼一聲:“今日祈下士做得很好,想來也不會有什么意外發生,本都先去尋御使正士……明日再來!”
那最后幾字好似咬牙切齒。
祈澤笑而一禮,也不算端正:“恭送都則。”
其余鄉里子弟從祈澤那高超的車技中緩過神來,也隨祈澤行禮:“恭送都則正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