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宗,玄天峰主擂臺。
天光破曉,萬仞玄天峰主峰之巔,卻早已是人聲鼎沸。巨大的環(huán)形廣場以中央那座通體由玄黑隕鐵澆筑而成的擂臺為核心,層層疊疊的觀禮席一路蔓延至山崖邊緣,此刻已是座無虛席。人頭攢動,喧囂如海潮翻涌,無數道目光帶著狂熱、期待、審視,盡數聚焦于那方沉寂的擂臺之上。
“來了!快看!蕭師兄來了!”
人群猛然騷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只見東側人群如潮水般分開,一道身影踏著無形的階梯,凌空緩步而來。來人一身暗金滾邊的赤紅錦袍,其上繡著振翅欲飛的烈焰鳳凰圖騰,華貴逼人。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正是內門大師兄,天樞峰首席,蕭烈!
他每一步落下,腳下虛空便隱隱蕩開一圈灼熱漣漪,周身氣息毫無保留地釋放開來。聚氣八重的雄渾威壓如同無形的熔爐,霸道地籠罩住整個廣場邊緣,空氣都變得灼熱扭曲。那威壓中更蘊含著一絲古老而尊貴的熾烈氣息,如同沉睡的火山,雖未噴發(fā),卻已令靠近前排的低階弟子呼吸滯澀,額頭見汗,心生敬畏。
“聚氣八重!蕭師兄果然深不可測!”
“好可怕的威壓…感覺像靠近了巖漿…”
“蕭師兄必勝!”
蕭烈的擁護者們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浪幾乎要掀翻峰頂的云層。他面帶矜持而自信的微笑,目光掃過全場,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睥睨,最終落在擂臺上,仿佛那已是他的專屬王座。他身形一閃,如同瞬移般穩(wěn)穩(wěn)落在擂臺東側,負手而立,赤紅的衣袍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如同燃燒的火焰。
就在蕭烈引發(fā)的狂熱尚未平息之際,西側人群外圍,卻傳來一陣截然不同的騷動。那騷動并非歡呼,更像是壓抑著某種震驚的竊竊私語。
“看那邊!林辰!”
“嘶…他居然就這么走上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拉扯過去。只見一個身著樸素青色布衫的少年,正沿著最外圍的石階,一步步平靜地向上攀登。他步履沉穩(wěn),不快不慢,如同山間樵夫走向熟悉的柴門,沒有半分靈力波動逸散,更沒有絲毫刻意外放的威壓。若非他背后斜背著一柄樣式古拙、劍身布滿細密裂紋的殘破長劍,幾乎讓人以為他只是一個誤入此地的雜役弟子。
與蕭烈那華貴耀眼的登場相比,林辰的出場樸素得近乎寒酸。然而,當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時,喧鬧的廣場卻驟然安靜了幾分。
那是一張尚顯年輕卻棱角分明的臉,膚色帶著常年修煉的堅韌。他的神情異常平靜,沒有面對強敵的凝重,也沒有萬眾矚目的緊張,只有一種仿佛打磨過千百次的巖石般的沉靜。唯有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古井,目光銳利得如同出鞘的絕世名鋒,掃過之處,空氣似乎都被無聲地切割開來,帶著一股無言的、穿透靈魂的鋒芒!
“好…好銳利的眼神!”一位聚氣境的老牌弟子忍不住低呼,下意識地避開了那道目光的直視,仿佛被無形的劍尖刺了一下。
“這就是擊敗柳師姐和莫天機他們的林辰?氣息好內斂,完全看不透深淺…”
“裝神弄鬼罷了!在蕭師兄絕對的實力面前,眼神再利又有什么用?”也有人不屑。
林辰對周遭的議論恍若未聞,步伐依舊。他登上擂臺西側,站定。青衫布履,殘劍在背,與對面華服耀目、氣息沖天的蕭烈形成無比鮮明的對比。一個如沉寂千年的火山,一個如鋒芒畢露的神兵。
擂臺之下,核心觀禮區(qū),高臺之上。
玄女宗宗主云韻仙子端坐主位,一襲素白宮裝纖塵不染,氣質清冷如月宮仙娥。她身旁兩側,執(zhí)法長老墨刑面容冷硬如鐵,眼神銳利如鷹隼;傳功長老清虛則捻著長須,目光溫和中帶著探究;其余各峰長老神色各異,或凝重,或期待,或隱含擔憂。整個高臺的氣氛,竟比擂臺上更加肅穆幾分。
“此子…便是林辰?”一位面生的長老低聲詢問身邊人,目光緊緊鎖住擂臺上那青衫身影,“氣息沉凝,鋒芒內蘊,似藏而不發(fā)…好強的劍道根基!竟已隱隱觸摸到‘人劍如一’的門檻?他才多大年紀?”
“哼,根基再好,也要看今日能否活下來!”墨刑長老冷冷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周圍幾位長老耳中,“蕭烈身負焚天炎凰血脈,又有炎魂鎖在手,此戰(zhàn),林辰絕無勝算。宗主破例允他直入決賽,已是天大恩典,魁首之位,終究要憑實力說話。”他目光掃過云韻仙子平靜的側臉,隱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壓力。
云韻仙子并未回應墨刑,只是清冷的目光落在林辰身上,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她修為通玄,靈覺敏銳遠超常人。在林辰那平靜無波的表象之下,她感受到了一種極其隱晦、卻又無比堅韌強大的力量,如同深海潛流,其底蘊之深,竟讓她也有些難以看透。更讓她在意的是,林辰身上隱隱透出的那股氣息…竟讓她體內沉寂已久的冰凰本源,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共鳴悸動!
“秦瑤那丫頭…”云韻仙子心中念頭微轉,面上卻不動聲色。
“鐺——!”
一聲清越悠揚、穿透云霄的鐘鳴,陡然在玄天峰頂炸響!宏大的音波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喧囂議論,回蕩在群山之間。
鐘鳴九響,余韻悠長。
整個巨大的廣場瞬間落針可聞,所有目光都死死釘在了擂臺中央那兩道身影之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連風聲都似乎被凍結。
擂臺東側,蕭烈嘴角勾起一抹勝券在握的弧度,眼神卻冰寒刺骨,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與毫不掩飾的殺意:“林辰,能走到這里,你確實有點運道,也證明你并非一無是處的廢物。”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傲慢,“可惜,你的好運到此為止了。這擂臺,注定是你傳奇終結之地。跪下認輸,自廢修為,看在同門一場,本首席或可饒你一命。”
他向前踏出一步,腳下堅硬的隕鐵擂臺竟發(fā)出“滋啦”一聲輕響,留下一個淺淺的、邊緣焦黑的腳印!灼熱的氣浪以他為中心轟然擴散,空氣中彌漫開硫磺與烈焰的氣息。聚氣八重的靈力毫無保留地鼓蕩起來,在他周身形成肉眼可見的赤紅色靈焰漩渦,氣勢瘋狂攀升,如同一座即將噴發(fā)的活火山,狂暴的力量壓迫得擂臺四周的防御光幕都劇烈波動起來!
“好強!這就是蕭師兄的真正實力嗎?”無數弟子駭然失色。
“焚天炎凰血脈的氣息…雖然稀薄,但威壓太恐怖了!我感覺靈力運轉都滯澀了!”
面對這足以讓尋常聚氣境武者心神崩潰的恐怖威壓與死亡威脅,擂臺西側的林辰卻如同一塊萬載不化的玄冰。他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只是緩緩抬起了右手,動作穩(wěn)定而堅定,握住了背后那柄古樸殘劍的劍柄。
“鏘啷——!”
一聲并不高亢、甚至帶著幾分暗啞的劍鳴響起,如同沉睡的古龍?zhí)K醒后的第一聲低吟。殘劍出鞘,劍身裂紋密布,黯淡無光,甚至沒有一絲靈力流轉其上,平凡得如同凡鐵。
然而,就在這殘劍出鞘的剎那——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鋒銳之意,以林辰為中心,驟然爆發(fā)!這股“意”并非靈力威壓,卻比蕭烈那狂暴的靈力更具穿透性!它無形無質,卻仿佛能切割神魂,撕裂虛空!蕭烈那滔天烈焰般的威壓席卷而來,甫一接觸到這股鋒銳的“意”,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被無聲無息地從中間剖開、撕裂,向兩側潰散而去!
林辰周身三尺之內,一片清凈,灼熱的氣浪和恐怖的威壓無法侵入分毫!
“劍意雛形?!”高臺之上,傳功長老清虛猛地瞪大了眼睛,捻須的手指僵在半空,失聲低呼。他身旁幾位劍道造詣精深的長老亦是面色劇變,眼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精光。劍意,那是無數劍修夢寐以求的境界!縱然只是雛形,也代表著林辰在劍道一途上,已遠遠甩開了同輩,觸摸到了真正的“道”的門檻!
執(zhí)法長老墨刑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死死盯著林辰手中那柄殘劍,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甚至是一絲忌憚。這小子…竟然隱藏得如此之深!
“聒噪。”林辰終于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金石摩擦般的冷硬質感,清晰地壓過了全場所有的雜音。他劍尖斜指地面,那布滿裂紋的劍刃在晨光下反射出一點微弱的寒星。
“要戰(zhàn),便戰(zhàn)。”
四個字,字字如鐵,砸在每個人的心頭。沒有憤怒的咆哮,沒有激昂的宣言,只有最純粹的戰(zhàn)意,如同他手中那柄殘劍,沉默、內斂,卻蘊含著足以斬斷一切的決絕鋒芒!
擂臺之上,空間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割裂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東側,烈焰滔天,焚盡八荒;西側,劍意沉凝,鋒芒內蘊。兩股截然不同卻都強大到令人窒息的氣息,如同兩條即將搏殺的太古兇獸,在空氣中瘋狂地碰撞、摩擦、湮滅!堅硬的隕鐵擂臺表面,無聲無息地浮現(xiàn)出無數道細微的裂痕!
蕭烈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螻蟻挑釁后的暴怒與猙獰。他沒想到,自己全力釋放的威壓竟被對方如此輕易地破開,更沒想到對方竟已初步凝聚了劍意!這讓他感到一種強烈的失控感和被冒犯的恥辱!
“好!很好!”蕭烈怒極反笑,聲音如同滾雷,“既然你執(zhí)意尋死,本首席今日便成全你!讓你見識見識,什么是真正的血脈之力!什么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