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內的冰冷雨水依舊無休無止，沖刷著林辰殘破的身軀，也沖刷著青磚地面上那灘混著血污的濁水。每一次雨點擊打在傷口上，都帶來針扎般的刺痛，但此刻的林辰，卻仿佛隔絕了這具軀殼的痛苦。
他全部的意志，都死死凝聚在左手手臂內側，那處剛剛被混沌源氣撕開了一絲縫隙的淤塞節點——手厥陰心包經的起始點！
“咔嚓！”
那一聲細微卻無比清晰的碎裂聲，如同開天辟地的第一道驚雷，在他靈魂深處炸響！不是幻覺！堵塞了他十幾年、被視為武道絕路的頑石，真的被撼動了！
狂喜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沖垮了剛剛承受極致痛苦的堤壩！希望！實實在在、觸手可及、足以焚盡一切絕望的希望！
“凝神！引導源氣！沖擊裂縫！勿要懈怠！”劍圣凌天威嚴而帶著一絲急促的聲音在腦海炸響，如同驚雷，瞬間將林辰從狂喜的眩暈中震醒！
是了！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這一絲縫隙，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必須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林辰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他精神再次高度集中！他強忍著那依舊如同巖漿灼燒、萬蟻噬骨般的手臂劇痛，摒棄一切雜念，按照《太初混沌劍訣》中最基礎的引氣法門，全力溝通著食指上的混沌玄戒！
嗡！
玄戒上的暗金紋路似乎感應到他意志的堅決，流淌的光芒比之前明顯亮了一分！一股比剛才更粗壯、更凝實、帶著古老混沌氣息的溫熱氣流，如同一條蘇醒的細小龍蛇，再次從戒指中涌出，順著他指尖的脈絡，極其艱難卻又無比堅定地向上游走！
“呃！”劇痛再次升級！林辰的身體如同煮熟的蝦子般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冰冷的地面，濺起渾濁的水花。但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卻死死圓睜，里面燃燒著近乎瘋狂的執著！他調動起靈魂深處剛剛烙印下的那縷“斬天一劍”的殘存意境！那純粹到極致、霸道到極致的“斬”之真意，此刻被他強行用來駕馭、引導這股狂暴的混沌源氣！
“給我…破！！！”林辰在靈魂深處發出無聲的咆哮！
那道混沌源氣，裹挾著初生的“斬”之意境，如同被賦予了無堅不摧的意志，不再是漫無目的的沖擊，而是化作一柄無形的、極其微小的意念之錐，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狠狠鑿向手厥陰心包經起始點那道剛剛裂開的縫隙！
嗤——！
難以形容的痛苦瞬間席卷全身！仿佛整條手臂的骨頭、血肉、經絡都被投入了粉碎機！林辰眼前一黑，喉嚨里涌上濃烈的腥甜，但他死死咬住牙關，硬生生將那口逆血壓了回去！全部心神都死死鎖定在那道裂縫上！
意念之錐瘋狂旋轉、沖擊！混沌源氣霸道地侵蝕、沖刷著縫隙邊緣那頑固的淤塞！
“咔嚓…咔嚓嚓…”
細微卻連綿不斷的碎裂聲，如同冰層持續開裂，在林辰的感知中清晰無比地響起！那道細微的縫隙，正在被這股帶著“斬”之意境的混沌源氣，一點點地、極其艱難地…拓開！擴大！
這是一個緩慢而痛苦到極致的過程。每一絲縫隙的擴大，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劇痛和意志的極限消耗。汗水、血水、雨水混合在一起，將他徹底浸透。身體因為劇痛而不受控制地痙攣，但他引導混沌源氣的意念卻如同磐石，死死釘在那道縫隙上，沒有絲毫動搖！
時間在極致的痛苦中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個時辰，也許只是一炷香。
當林辰的精神力幾乎要被榨干，意識都開始模糊的邊緣——
“轟！！！”
一聲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如同開閘泄洪般的轟鳴，驟然在他手臂經絡中炸響！
那道淤塞了十幾年、如同銅墻鐵壁般的手厥陰心包經起始點，終于…被徹底貫穿！
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帶著混沌初開般原始氣息的暖流——不，那不再是暖流，而是蘊含著無上鋒芒的混沌源氣！——如同掙脫了束縛的狂龍，瞬間沖過了那處節點，涌入了手厥陰心包經那干涸了無數歲月的細小脈絡之中！
轟隆隆！
這股混沌源氣甫一涌入經脈，就如同火星濺入了滾油！林辰體內沉寂了十幾年的某種本源力量，仿佛受到了最強烈的感召，瞬間被點燃、被喚醒！無數潛藏在身體最深處、最細微粒子中的能量，如同百川歸海，瘋狂地朝著這條剛剛被打通的微小路徑匯聚而來！
嗡——！
林辰的身體猛地一震！一股難以言喻的舒暢感，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間沖散了之前所有的劇痛！雖然只有手臂上短短一小截經脈被貫通，但這股新生的、完全屬于他自己的力量，卻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實與強大！
更讓他心神劇震的是，隨著這股源自自身混沌劍體本源的微弱力量被引動、匯聚，它們與從玄戒中汲取而來的混沌源氣相互交融、淬煉，在流過那截微小經脈的剎那，一種奇異的蛻變發生了！
那混沌源氣的性質，開始發生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變化！它變得更加凝練，更加鋒銳！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打磨、賦予了某種…屬性！一種林辰無比熟悉、卻又從未真正擁有過的屬性——劍氣！
這劍氣，非金非木，非火非水。它呈現一種極其淡薄的灰蒙蒙色澤，仿佛混沌初開時的第一縷鋒芒！它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種源自本源的純粹與霸道！與林浩等人修煉出的、帶著各種屬性色彩的青色劍氣截然不同！這是獨屬于混沌劍體的本源劍氣！
“這…就是…劍氣？！”林辰的意識都在顫抖！他小心翼翼地用意念引導著這縷微乎其微、卻真實無比的灰蒙蒙氣流，在手臂那截細小的經脈中極其緩慢地運轉了一個周天。
氣流所過之處，手臂上那些被毆打造成的嚴重傷勢，傳來的不再是單純的麻癢，而是如同被無數細小的、冰冷而鋒銳的利刃在切割、在重塑！痛苦依舊，卻帶著一種脫胎換骨般的快意！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斷裂的臂骨在混沌劍氣的滋養下加速愈合，撕裂的肌肉纖維被強行淬煉得更加堅韌！
更重要的是，這縷灰蒙蒙的混沌劍氣在體內流轉時，他周身的氣血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所引動，開始加速奔騰！五臟六腑在劍氣的微弱刺激下，仿佛經歷著一次細微的淬煉，變得更加凝實有力！一股沛然的力量感，從四肢百骸深處源源不斷地滋生出來！
“鍛體境…一重！”劍圣凌天帶著一絲復雜感慨的聲音在腦海響起，“引混沌源氣，淬煉己身微粒，喚醒本源劍氣，強化筋骨臟腑…這便是《太初混沌劍訣》的鍛體之路！汝已…初窺門徑！”
鍛體境一重！
這五個字，如同天籟之音！
林辰猛地睜開雙眼！那雙被血污和雨水模糊的眼睛，此刻卻亮得驚人，如同劃破黑夜的寒星！他掙扎著，用那條剛剛貫通了一小截經脈、力量感明顯增強的左臂，支撐著身體，一點點、無比艱難地從冰冷的地面上…坐了起來！
渾身的骨頭都在呻吟，斷裂的肋骨傳來鉆心的刺痛，但他坐起來了！靠著自己新生的力量！
他低頭，看著自己緊握的左拳。拳頭依舊瘦弱，指關節上布滿青紫和血痂。但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微弱卻無比真實的力量，正在這拳頭中凝聚、奔涌！那是屬于他自己的力量！是混沌劍氣帶來的力量！
他嘗試著，調動起手臂那截微小經脈中流轉的那一縷灰蒙蒙的混沌劍氣，將其緩緩灌注到左拳之上。
嗡！
一聲極其細微的劍鳴，仿佛自他拳骨深處響起！拳頭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變得鋒銳起來！原本附著在皮膚上的冰冷雨水，竟被這股無形的鋒銳之氣排斥開，形成一圈微不可查的真空地帶！一層淡到幾乎看不見的、如同初冬薄霜般的灰蒙蒙光暈，極其微弱地籠罩在他的拳頭表面！
林辰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他猛地一拳，朝著身側一塊祠堂用來墊香爐的、半尺見方的青條石砸去！
這一拳，沒有動用任何技巧，純粹是肉體力量加上那一絲微弱混沌劍氣的加持！
砰！
拳頭狠狠砸在堅硬的青石表面！
咔嚓！
一聲清脆的裂響！
堅硬的青條石表面，以林辰的拳面為中心，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碎石飛濺！
林辰收回拳頭，看著拳面上除了原有的青紫外，只多了一道淺淺的白印，甚至連皮都沒破！而那塊青條石，已然碎裂！
這一拳的力量，遠超他過去十幾年的總和！甚至…遠超普通鍛體境一重修士全力一擊的力量！尋常鍛體境一重，一拳之力，能開碑裂石者已是佼佼，但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地、單憑拳力就將如此堅硬的青條石砸得布滿裂紋！更不可能自身毫發無損！
“混沌劍氣淬體…果然霸道絕倫！”林辰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能感覺到，自己現在的肉體強度、力量，至少是普通鍛體境一重的兩倍以上！而這，僅僅只是打通了一小截經脈、凝聚了一縷微弱劍氣的結果！
狂喜如同海嘯般席卷全身！十幾年的壓抑，在這一刻化作了沖破云霄的吶喊沖動！他想仰天長嘯，想告訴所有人，他林辰，不再是廢柴！
然而，就在這股沖動即將噴薄而出的剎那——
“愚蠢！”劍圣凌天冰冷的聲音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將他沸騰的熱血冷卻下來，“區區鍛體一重，螻蟻之力，有何值得狂喜？汝之混沌劍體，潛力無窮，然亦兇險萬分！過早暴露，引來覬覦，汝有幾條命夠死？那撕碎汝血書之人，那退婚之辱，汝不想親手討還了？”
凌天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冷酷：“潛龍在淵，方能騰飛九天！此刻，隱忍！積蓄！待汝擁有足夠力量之時，再行雷霆之怒，方能將昔日所受之辱，百倍奉還！讓那等螻蟻，在汝腳下匍匐戰栗！”
字字如錘，敲打在林辰心頭。
是啊…林浩已是鍛體境三重巔峰！蘇家更是龐然大物！云劍宗更是高不可攀！自己現在這點微末實力，在他們眼中，依舊是隨手可以碾死的螻蟻！貿然暴露，只會引來更瘋狂的打壓，甚至…殺身之禍！那枚神秘的混沌玄戒，更是絕對不能暴露的逆天之物！
狂喜迅速沉淀，化為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決意！林辰眼中的光芒內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磐石般的堅韌與隱忍。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帶著血腥味灌入肺腑，卻讓他更加清醒。他掙扎著站起身，忍著全身的劇痛，開始清理祠堂內的痕跡。破碎的青條石被他費力地搬到角落，用雜物掩蓋。地上的血污和紙屑，在冰冷的雨水沖刷下，已經變得很淡。他撕下還算干凈的里衣下擺，仔細擦拭掉臉上的污穢和額頭上那口令人作嘔的濃痰痕跡。
做完這一切，天邊已泛起一絲魚肚白。雨勢漸小，冰冷的晨風灌入祠堂。
林辰最后看了一眼高臺上那些冰冷的祖宗牌位，眼神平靜無波，再無之前的絕望或祈求，只剩下一種冰冷的疏離。他拖著依舊疼痛但已蘊含新力的身體，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祠堂，如同一個幽靈，回到了自己那間偏僻破舊的小院。
接下來的日子，林辰徹底消失在林家眾人的視線中。他以傷重需要靜養為由，閉門不出。每日送來的粗糙飯食，也只是草草果腹。
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時間，都被他投入到了瘋狂的修煉之中！
白天，他如同磐石般盤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忍受著非人的痛苦，全力溝通混沌玄戒，引動其中稀薄的混沌源氣，沖擊著手厥陰心包經后續的淤塞節點！每貫通一絲經脈，都如同經歷一次酷刑，但每一次微小的進展，帶來的力量增長感，都讓他甘之如飴！
夜晚，當萬籟俱寂，他則在小院中，一遍又一遍地演練著最基礎的拳腳功夫。沒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直接、最兇狠的直拳、鞭腿、肘擊、膝撞！他將那縷微弱卻鋒銳的混沌劍氣，融入每一次攻擊之中！灰蒙蒙的劍氣如同最忠實的獵犬，縈繞在拳鋒腿影之間，每一次擊打在院中特意搬來的堅硬石塊上，都留下更深、更清晰的痕跡！空氣中彌漫著冰冷的鋒銳氣息，如同無形的刀片在切割。
他的身體，在混沌劍氣日夜不停的淬煉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蛻變。原本瘦弱的身軀開始覆蓋上一層薄而堅韌的肌肉線條，皮膚下的青筋如同虬龍般微微隆起，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蠟黃的臉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內斂的、如同玉石般的堅韌光澤。最顯著的是他的眼神，如同被打磨過的寒鐵，沉靜、冰冷、銳利，偶爾掠過一絲灰蒙蒙的劍芒，懾人心魄。
短短半月！
轟！
當最后一處淤塞節點在狂暴的混沌源氣沖擊下轟然貫通，整條手厥陰心包經徹底暢通無阻！一股遠比之前磅礴精純的混沌劍氣，如同決堤的江河，在手臂經脈中奔騰咆哮！灰蒙蒙的劍氣光暈瞬間透體而出，將他整條左臂籠罩！小院中溫度驟降，地面凝結出一層薄薄的白霜！
鍛體境一重…巔峰！距離二重，僅一步之遙！
林辰緩緩抬起左臂，五指張開，又猛地握拳！指節爆發出清脆的鳴響！一股沛然的力量感充斥全身！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此刻單憑左臂爆發出的力量，就足以輕易碾壓半月前的自己！若是全力爆發，普通鍛體境二重，恐怕也難以抵擋他這蘊含混沌劍氣的狂暴一擊！
“還不夠！”林辰眼中沒有絲毫滿足，只有更加熾烈的渴望，“手太陰肺經！繼續！”
就在他準備一鼓作氣，沖擊第二條經脈時，院墻外傳來幾個族人刻意提高的議論聲，清晰地飄了進來。
“聽說了嗎？下月初一，就是家族小比了！”
“是啊，聽說這次內堂放出話來，要在小比中挑選幾個有潛力的旁支子弟重點培養呢！”
“嘿嘿，那還用說？肯定是林浩哥拔得頭籌啊！他可是我們旁支第一天才，聽說都快突破到鍛體境四重了！”
“對了，那個廢物林辰呢？傷養好了沒？這次小比，他該不會又嚇得裝病不敢來吧？”
“哈哈哈！他敢來？上次在祠堂被浩哥他們收拾得還不夠慘？聽說他那張血書都被撕成碎片喂狗了！廢物就是廢物，只會寫些沒用的玩意兒！”
“我要是他，早就找個地縫鉆進去了，哪還有臉待在林家？丟人現眼！”
刺耳的嘲笑如同冰冷的毒針，狠狠扎在林辰心上。那被撕碎的血書，族人的鄙夷，林浩等人惡毒的嘴臉，瞬間在眼前閃過。
他緩緩收回準備沖擊經脈的意念，站起身。走到院中那塊被他用來練拳、早已布滿深深拳印和裂痕的青石板前。
他沒有看院墻外，目光平靜地落在石板上那些縱橫交錯的痕跡上。然后，他抬起了那只縈繞著灰蒙蒙混沌劍氣的左手。
沒有怒吼，沒有咆哮。
他只是平靜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繚繞著淡薄卻無比鋒銳的灰芒，如同最精準的刻刀，緩緩地、無聲地，在堅硬的青石表面劃過。
嗤…嗤…
石屑紛飛。
指尖過處，一行鐵畫銀鉤、深達半寸的字跡，帶著冰冷刺骨的殺伐之氣，清晰地烙印在青石之上：
林浩，小比之上，取汝狗命！
最后一筆落下，指尖的灰芒緩緩收斂。
林辰看著石板上那殺氣騰騰的字跡，眼神如同萬載寒潭，不起波瀾。他轉身，走回屋中，再次盤膝坐下，閉上雙眼。
小院重歸寂靜，只有晨風吹拂，卷起幾片落葉，輕輕拂過石板上那行冰冷刺骨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