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虛妄·人間濁浪滌道心（第一卷）第一章：符落紅塵擾宿命

濃重得化不開的消毒水氣味，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鋼針，蠻橫地刺入鼻腔深處，沿著氣管一路扎進肺腑。林溪甚至沒來得及分辨自己身在何處，后腦勺便傳來一陣椎心刺骨的劇痛，仿佛有人用燒紅的鐵釬狠狠捅穿了她的顱骨，還在里面用力攪動了一下！

“唔——！”

悶哼卡在喉嚨里，眼前的世界瞬間扭曲、撕裂、粉碎。光怪陸離的色彩漩渦瘋狂旋轉(zhuǎn)，要將她早已昏沉的意識徹底吞噬。在這混沌的盡頭，驟然亮起的，是一簇冷到骨縫里的光芒——巨大的、刺眼的手術(shù)無影燈，懸在頭頂，散發(fā)出毫無憐憫氣息的慘白輝光，將她癱在冰涼金屬床面上的整個視野霸占。那燈光太強太盛，反而模糊了邊緣，像是漂浮在虛空中一片吞噬一切的白洞。

身體異常沉重，仿佛被浸透了水的沙袋層層包裹，連動一動小指都成為奢望。思維遲滯，如同銹蝕的齒輪。然而，就是在這幾乎凝滯的頭腦里，突兀地爆開無數(shù)尖銳的碎片——陌生的記憶影像、被壓抑到極致的恐懼情緒、深入骨髓的屈辱感……潮水般逆沖而上！

碎片快速匯聚，拼湊出一個清晰而殘酷的現(xiàn)實：

她叫林溪，可又不是她所認(rèn)識的林溪。她成了另一個時空里，一本狗血霸道總裁替身文學(xué)中的同名炮灰女配！家族破產(chǎn)，背負(fù)天價債務(wù)的孤女，被父親病床前悲戚的眼神和哀求所裹挾，愚蠢地以為自己能靠“溫馴”打動書中的最終大反派——那位權(quán)勢滔天、性情暴戾的葉氏集團掌舵人，葉承澤。

昨晚，她在葉承澤私人別墅豪華冰冷的客房里，抱著最后一絲卑微的希望接近了他。他冷漠的眼神掃過她身上那件特意準(zhǔn)備的白色睡裙（諷刺地和林薇薇常穿的款式一模一樣），嘴角是毫不掩飾的譏諷弧度。

“……別裝了，林溪。你不就是想要這個嗎？”他冰冷的指尖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像打量一件商品，“簽好字的腎臟捐贈知情同意書。薇薇需要一顆健康、適配的腎。你懂我的意思。別讓我動手，難看。”

她懂了。那根本不是情動，而是赤裸裸的交易通知單。她成了貨架上的待選腎臟，標(biāo)價是那筆“救命”的債務(wù)！掙扎、哀求、屈辱的眼淚……在他面前只會引來更冷酷的嗤笑和更粗暴的對待。

緊接著的記憶混亂而斷續(xù)——手腕被鐵鉗般的手掌死死攥住，拖拽時的劇痛；不知名藥劑的注射，眩暈感排山倒海般襲來；最后是身體被固定帶狠狠勒緊的窒息感……再睜開眼，便只剩下這片刺目的手術(shù)燈白，以及后腦勺那撕裂靈魂的劇痛根源——似乎有什么東西闖進了她的意識深處。

冰冷、毫無波動的機械音，毫無征兆地在她腦髓深處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檢測到適配靈魂載入…目標(biāo)存在確認(rèn)…‘太上忘情’系統(tǒng)強制綁定中…綁定成功！宿主靈魂標(biāo)識鎖定：林溪。】

這聲音沒有絲毫情感，卻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意。

【新手任務(wù)1：斬情絲！即刻執(zhí)行。】

【任務(wù)內(nèi)容：親歷‘腎臟剝離’手術(shù)，全身心感受被污穢俗世情緣糾纏剝離時的終極凈化，斬落凡塵孽緣枷鎖。過程強制體驗。】

【執(zhí)行倒計時：10分鐘（系統(tǒng)將根據(jù)任務(wù)完成度判定宿主靈魂契合度）。】

【任務(wù)獎勵：高級獎勵抽取機會（含‘無痛覺體驗卡’等稀有物品）。】

【任務(wù)失敗或行為抗拒判定：靈魂抹除程序啟動！徹底凈化！】

冰冷的手術(shù)燈光仿佛驟然變得更加鋒利。林溪能清晰地感覺到身體下方那張金屬床板傳遞來的、砭入骨髓的寒意，正絲絲縷縷地爬上脊椎，將她的血液也一同凍結(jié)。恐懼如同潮水，滅頂而來，瞬間淹沒了那因穿越而帶來的一絲荒誕迷茫，只剩下冰冷的窒息感。她能清楚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肋骨下方瘋狂擂動，每一次搏動都像要把胸口撞裂，每一次收縮都牽扯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切割、剝奪、變成一具冰冷的零件……這些念頭像無形的利爪，狠狠撕扯著她緊繃的神經(jīng)！

靈魂抹除？！

意識深處，一股不屬于當(dāng)下這副孱弱身體的本能，猛地翻騰起來！那是烙印在靈魂最底層的某種印記！前世？道宮？紛亂的音節(jié)、古樸的篆字光影一閃而過。

不！絕不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被摧毀！

絕不能在成為一顆腎臟后迎來徹底的消亡！

求生的野火在她眼瞳深處死灰復(fù)燃。身體被那該死的束縛帶捆得像只絕望的待宰活魚，唯一能調(diào)動的，只有這具皮囊里殘留的最后一點精神力量！它微弱如殘燭，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林溪強迫自己閉上眼，試圖強行斂住因劇痛和恐懼而不斷渙散的精神絲線。她的注意力艱難地從被桎梏的四肢、冰涼的金屬床面挪開，向內(nèi)，再向內(nèi)，全力沉入那片剛剛因為劇痛而被硬生生砸開一道縫隙的意識混沌深處。

痛！依舊是撕扯靈魂的劇痛！仿佛每一次意識向內(nèi)探索，都像在用粗糙的砂紙打磨脆弱的神經(jīng)末梢。冷汗沿著鬢角和額頭不斷沁出，匯聚成冰冷的溪流，滑過太陽穴和頸側(cè)。

就在這無邊的痛苦和強制的凝神中，那片翻滾著陌生記憶和被強行植入“系統(tǒng)指令”的意識迷霧深處，終于被她感知到了一絲異樣！

那里，盤踞著一道印記。非金非石，非圖非字。仔細(xì)“看”去，卻又仿佛包羅萬象——深邃如宇宙的底色上，流動著比星河還要璀璨的細(xì)微光點，明滅不定，勾勒出一種玄奧難言的軌跡輪廓。正是它，正源源不斷地散發(fā)出撕裂般的痛楚，也是它，讓那所謂的“太上忘情系統(tǒng)”冰冷的機械音都帶上了一層微不可察的干擾雜波！

就是它！砸在自己后腦勺上的異物！那張縈繞著混沌星輝的神秘符箓烙印！

賭！

用全部！

林溪將自己殘余的精神力量——那些脆弱不堪、隨時可能在劇痛中斷裂的精神細(xì)絲，凝聚成一簇微弱的意志之火，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猛地撞向那道神秘符箓烙印！

“嗡——！”

一聲微弱到她幾乎以為是幻覺的震鳴在意識深處蕩開。如同滾燙的烙鐵猛地接觸到冰面！烙印瞬間爆發(fā)出灼人的熱量！那熱量并非純粹的溫度，更像是一種純粹而爆裂的能量激流！這股熱流像剛開閘的巖漿，帶著蠻橫的毀滅力量，沿著她探過去的精神絲線，逆沖而回，狠狠撞在她的“感知”上！

“啊——！”一聲痛到極致的嘶鳴被死死壓在喉嚨里，只剩下野獸般沉悶的嗚咽。身體猛地一弓，又被身上的束縛帶無情地勒回床面。眼球似乎要被這股灼熱的精神沖擊擠爆，視野剎那血紅一片。

這股力量，狂暴、原始，完全不受控制，更不似那“系統(tǒng)”般冰冷程式化！它幾乎要將她剛剛凝聚起的那點微弱精神力徹底燒干、焚毀！絕望更深了一層，這似乎不是援手，而是新的劫難。

然而，就在這焚燒靈魂的痛苦瀕臨極限之時，這股熱流竟在她的精神意念深處，極其突兀地生出了一點極其微弱的牽引感！不像是被控制，更像是一種……呼喚的回應(yīng)？如同狂躁的野馬第一次對韁繩的觸碰有了隱約的知覺。

【倒計時…00:09:58…】

【警告！檢測到宿主精神及生理波動異常活躍，脫離設(shè)定凈化狀態(tài)！執(zhí)行警告程序！】

冰冷的電子音變得急促而尖銳，像毒蝎的尾針。

【執(zhí)行警告：靈魂震顫增幅！】

轟——！大腦深處猛地爆發(fā)出一陣更強烈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震蕩波！純粹的、冰冷的、針對靈魂層面的精神沖擊！仿佛千萬根冰棱同時刺入腦髓并狠狠攪動！林溪眼前徹底一黑，意識如風(fēng)中殘燭，瞬間模糊渙散，連自我存在的感知都在這沖擊下?lián)u搖欲墜，幾乎要被徹底震碎！那股剛剛感知到一絲牽引感的灼熱符箓力量，也被這股更強大的“系統(tǒng)規(guī)則”的蠻橫意志強行壓制，蟄伏在意識底層，黯淡了下去，只留下殘灰余燼般的微弱不甘。

……不行了……太冷了……那種源自靈魂的寒意，將她的骨髓都凍結(jié)。視野邊緣開始出現(xiàn)濃重的黑霧，向著中心彌漫，遮蔽那刺眼的手術(shù)燈光……死亡冰冷的觸角，已然搭上她的肩膀。

就在這意志即將徹底瓦解沉淪的深淵邊緣——

“噠…噠…噠…”

沉穩(wěn)、清晰、帶著某種獨特韻律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沿著冰冷光滑的走廊，清晰地傳入這死寂壓抑的手術(shù)準(zhǔn)備間。每一步都像踏在人的心尖上，沉重得令人窒息。

腳步聲停在了門外。

時間仿佛凝固了零點一秒。

然后，“咔嗒”一聲輕響。

那扇厚重、密封、隔絕生死的手術(shù)室門，緩緩向內(nèi)開啟。

一股更加強勁、混合著消毒水和某種昂貴淡香薰、卻絲毫沒有生命溫度的氣息，隨著開啟的門縫洶涌灌入。一個男人修長挺拔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逆著走廊里更為明亮的頂燈光線，勾勒出一道冰冷銳利如刀鋒的剪影。

他走了進來。動作從容不迫，帶著掌控一切的漠然。

燈光隨之灑落在他身上，驅(qū)散了部分陰影。

昂貴的定制黑色皮鞋，纖塵不染，踩在同樣光亮如鏡的地板上沒有發(fā)出絲毫噪音。手工裁剪的黑色西裝外套隨意敞開著，露出里面挺括的白襯衫，一絲褶皺也無。唯一顯露的肌膚處，冷白色的手背上，清晰地蜿蜒著幾道淡青色的血管，蘊藏著一種非人般的冷漠力量。

他的臉完全暴露在手術(shù)燈慘白的光線下。

完美得近乎鋒利。劍眉斜飛入鬢，鼻梁高挺如雕，薄唇抿成一條漠然的直線。最震懾人心的是那雙眼睛，深邃的瞳孔，如同終年不化的寒潭玄冰，任何光線落入其中，都折射不出半分溫度與情緒，只有一片凍結(jié)萬物的冷。

他就站在那里，像一尊完美卻毫無生氣的冰雕。

手術(shù)室內(nèi)所有身著藍色無菌手術(shù)服、帶著口罩遮住面容的醫(yī)護人員，在他踏入的那一刻起，本就僵直的背脊繃得更緊了幾分，頭壓得更低，連帶著細(xì)微的呼吸聲都刻意屏住了。空氣中無形的壓力驟增，手術(shù)臺邊的金屬托盤架甚至傳來一聲幾乎聽不見的細(xì)微顫鳴。

葉承澤的目光，沒有片刻停留，如同最精準(zhǔn)的掃描儀，毫無感情地掃過房間里的每一張戴著口罩的臉孔，每一個無菌操作臺，最后，定格在手術(shù)臺上——林溪因痛苦和劇痛而微微抽搐的身體上。

【00:05:01…】

冰冷的倒計時機械音，在林溪混亂一片的腦海中做著最后的宣判。那聲音冰冷，卻又像燃燒著地獄烈火。

葉承澤抬起了手。他的動作極為優(yōu)雅而克制。

旁邊一名身形略顯佝僂、頭發(fā)花白但動作利索的老醫(yī)生，立刻趨前一步，將一個純銀打造、表面反射著森冷光華的醫(yī)用器械托盤，極其恭敬地雙手奉上，托盤微微傾斜，角度正好方便對方取用。

托盤里，擺放著幾樣工具。

最顯眼的，是一把手術(shù)刀。

短柄，柳葉狀的刀身，極薄，弧度完美流暢。光潔如鏡的合金鋼表面，將頭頂手術(shù)燈刺眼的白光，無限倍地凝聚、反射，如同從北極凍結(jié)萬年的冰川核心，剜出來的一片鋒利寒芒。

那寒芒刺得林溪眼球劇痛！

葉承澤伸出戴好了消毒手套的手。他的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動作沒有絲毫猶豫或遲疑。食指與中指并攏，穩(wěn)穩(wěn)地捏住那冰冷的刀柄。指尖的力度精確無比，仿佛那不是剝奪生命器官的工具，而只是一支需要簽下某個重大決定的筆。

他持刀，身體微微前傾。

冰寒徹骨、毫無溫度的目光，穿透空氣，精準(zhǔn)地鎖定林溪裸露在手術(shù)洞巾之外的右側(cè)腰際。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殘忍的優(yōu)雅。

刀鋒微抬。

然后，穩(wěn)定地、精確地、帶著不容置疑的裁決意味……落下！

那凝聚了極寒與死亡之光的利刃尖端，如同流星墜地，無視一切抵抗，穩(wěn)穩(wěn)對準(zhǔn)了腎臟的位置——那個承載著原主生命、承載著原主最后一絲可悲希望、現(xiàn)在則承載著林溪全部求生意志的所在！

時間，在林溪劇縮的瞳孔中，被拉長成無數(shù)個碎裂的幀。

冰冷的刀尖，越來越近。

皮膚在利意下無聲地戰(zhàn)栗。

【00：00：03……】

腦海里的倒計時進入秒針倒跳，像催命的鼓點。

【02…】

束縛帶下的手腕，被勒得死緊的皮膚下，細(xì)小的血管因極致的緊張和絕望而猛烈搏動。

【01…】

符箓烙印蟄伏的意識深處，那一點殘灰余燼般的溫?zé)幔谒劳龅朵h的絕對壓迫下，竟猛烈地、不顧一切地重新迸發(fā)出來！一股微弱卻決絕無比的精神意志，帶著撞碎南墻也不回頭的狂猛，再一次狠狠沖向那道神秘的符箓烙印！

【00…】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