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死罪”二字,從那張象征著“終結”的王座之上,被陳青淡漠地吐出時,整片歸墟死域,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凝固的寂靜。
鎮海侯、白骨君王、萬咒血母,這三位曾今俯瞰一方、令無數同級都為之忌憚的地字強者,此刻,臉上那原本自信滿滿的獰笑,早已被一種源于靈魂深處的、名為“荒謬”的恐懼所取代。
他們感覺到了,自己與【終末神座】之間的那一絲微弱聯系,已經被徹底斬斷。不僅如此,他們賴以為生的“詭道”,他們經營了千百年的力量,在這位新“王”坐上神座之后,竟開始主動地、爭先恐后地,朝著那張王座……朝拜、臣服!
他們的力量,在背叛他們!
“不……這不可能!”鎮海侯發出了第一聲不甘的怒吼,他那魁梧如山的身軀爆發出最后的威能,手中的銹蝕鐵錨,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試圖再次錨定這片天地,將陳青連同王座,一同拖入永恒的死寂。
“【鎮海詭域·終極一錨】!給我沉……”
陳青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他只是慵懶地靠在王座的椅背上,伸出一根手指,對著鎮海侯,輕輕一點。
這個動作,不帶絲毫煙火氣。既沒有法則的波動,也沒有能量的洶涌。他就仿佛一個凡間的帝王,在指認一名罪大惡極的囚犯。
然而,就是這輕輕一點,卻引動了【終末神座】的無上權柄!
“你之道,在于‘錨定’。”
陳青的聲音,如同最終的判決,在鎮海侯的靈魂中響起。
“那朕,便賜你……永恒的‘錨定’。”
話音落下的瞬間,鎮海侯那拼盡全力的一擊,驟然停滯在了半空中。他手中的鐵錨,那件陪伴了他一生的本命詭物,“咔嚓”一聲,從中間斷裂,然后化作最純粹的、代表著“固定”概念的鐵銹,簌簌落下。
而鎮海侯本人,他那魁梧的身軀,連同他臉上那驚怒交加的表情,就那么突兀地、毫無征兆地,靜止了。
他沒有死,也沒有被石化。
他只是被“終結”了。
他存在的“意義”,被永遠地、不可逆轉地,“錨定”在了他生命終結前的最后一剎那。他成了一座沒有生命,沒有靈魂,卻又永遠無法被摧毀的“人形標本”,一座用來紀念“終末”威嚴的……雕像。
“侯爺!”
白骨君王發出一聲驚呼,恐懼已經徹底壓倒了他的戰意。他猛地一拍座下骨龍,那龐大的骸骨巨獸發出一聲咆哮,轉身便要撕裂空間逃離!
“想走?”
陳青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他甚至都懶得再動一根手指,只是將目光,投向了那頭忠心耿耿的骨龍。
“你之道,在于‘君王’。”
“而君王的終末……便是眾叛親離。”
嗡——!
一股無形的、代表著“終結”的意志,從神座之上,如漣漪般擴散開來!
那頭原本兇威滔天的骨龍,在被這股意志掃過的瞬間,龐大的身軀猛然一僵!它眼眶中那兩團忠誠的魂火,在劇烈地閃爍了幾下之后,竟瞬間轉為一種冰冷的、毫無感情的死寂。
它停下了逃跑的動作,緩緩地,轉過了它那巨大的頭顱,用那空洞的眼眶,望向了自己背上,那個騎乘了它千百年的……主人。
“孽畜!你……”
白骨君王的話還未說完,骨龍便張開了它那足以咬碎山脈的巨口,狠狠地,一口咬在了他的身上!
“啊啊啊——!”
凄厲的慘叫響徹歸墟!
這還沒完!隨著骨龍的叛變,白骨君王那原本作為他詭域根基的、無邊無際的骸骨大軍,那些曾為他征戰四方的骷髏士兵,此刻,竟齊刷刷地,從地底爬出,從虛空中涌現。
它們沒有攻擊陳青,而是將那空洞的眼眶,齊齊對準了它們曾經唯一的主人。
然后,如同潮水般,一擁而上!
白骨君王,這位曾經的骸骨帝皇,就在這無盡的恐懼與不解中,被自己最忠誠的坐騎、最引以為傲的軍隊,活生生地,撕成了碎片,啃食殆盡,連一絲魂火都未曾留下。
王,死于自己的王國。
這,便是他的終末。
此刻,場上,只剩下最后一個敵人。
萬咒血母。
這位妖嬈的女尸,此刻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再無半點媚態。她浸泡的血池,那由億萬詛咒匯成的污穢之海,此刻竟如同被煮沸了一般,瘋狂地冒著泡,其中的怨毒之力,正在飛速地消散。
她明白,輪到她了。
“我……我降!我愿臣服!王上饒命!我愿獻上我的道,我的詭域,我的一切!”她跪倒在血池之中,用盡全身的力氣,向著王座上的那個男人,卑微地磕頭求饒。
陳青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波瀾。
他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仿佛在欣賞藝術品般的玩味。
“你之道,在于‘詛咒’。”
“而詛咒的終末……便是‘實現’。”
“既然你獻上一切,那朕,便成全你。”
他話音剛落,那整片正在失效的血海,那億萬道正在潰散的詛咒,仿佛找到了最終的歸宿,得到了至高無上的敕令!
它們不再消散,而是化作一道道猩紅的、充滿了“終結”之力的符文,以一種狂歡般的姿態,瘋狂地涌向了它們的創造者——萬咒血母!
“不……不要……我自己下的咒……啊啊啊啊——!”
在絕望的尖嘯聲中,萬咒血母被自己一生所造就的全部詛咒,徹底淹沒。
那些詛咒,沒有殺死她。
而是以她為核心,以她的血肉為材料,將她與整片血海,一同“實現”成了一件永恒的“咒物”。
最終,血海消失。原地只剩下了一塊巨大無比的、晶瑩剔透的、散發著淡淡血腥味的……琥珀。
而在琥珀的中央,萬咒血母那驚恐求饒的姿態,被完美地,定格了下來。
她的詛咒,以她自己為目標,完美地,“實現”了。
一念之間,三王授首。
沈璃與焚山君,在一旁,從始至終,連呼吸都已忘記。
他們看著那個坐在終末神座之上的男人,看著他用一種近乎于“藝術”的方式,為三位強大的地字級,畫上了最符合他們自身,也最殘忍的句號。
這一刻,他們心中再無震撼,只剩下一種對更高生命層次的,最原始的……敬畏。
陳青緩緩從王座上站起,那張原本充滿了死寂與終結氣息的王座,此刻竟散發出一種溫順的、被徹底馴服的光澤。它已然,成了陳青王道的一部分。
他將目光,投向了幽冥司那更深、更黑暗的所在。他能感覺到,那道一直若有若無地注視著自己的、屬于司主的目光,在這一刻,終于帶上了一絲真正的情緒。
那不是欣賞,也不是忌憚。
而是一種,棋手終于等到對手成長起來,可以開始一場真正對弈的……
興奮!
“這場‘迎接’,結束了。”
陳青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么接下來……就該輪到朕,去‘拜訪’一下,這位司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