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青的意識穩固下來時,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無始無終的長街之上。
這里就是“墟市”。
街道兩旁,并非實體店鋪,而是一個個由扭曲的光影、凝固的情緒、破碎的法則構筑而成的“攤位”。一個攤位上,懸浮著一滴晶瑩的淚珠,旁邊的價簽上用古老的因果律寫著:【一刻鐘的‘絕對好運’,售價:一段最珍貴的親情回憶】。另一個攤位上,一把燃燒著怨火的斷劍在嗡鳴,價簽上寫著:【復仇的力量,售價:你此后所有的‘安寧’】。
這里沒有叫賣聲,沒有討價還價。只有冰冷的、絕對的價值衡量。萬物,都在等待一個愿意支付代價的買家。
就在這時,整條長街的盡頭,那片最深沉的混沌之中,一座由萬千法則之光交織而成的、散發著至高無上氣息的王座,緩緩升起。
它,是這座墟市的終極商品,是無數紀元以來,所有交易概念的凝結體。
【商品名:萬法源座(殘片)】
【效果:坐上此座,可短暫成為萬法之源,言出法隨,敕令天地。】
【售價:…】
墟市的意念,第一次出現了片刻的停頓,似乎在衡量一個它從未計算過的價格。最終,價簽浮現。
【售價:你的‘王道’,你的‘法典’,以及你名為‘陳青’的,全部‘自我’。】
這個價格,無比公平。
用一個“王”的全部,去換取成為“神”的片刻。
這,就是墟市對陳青這位霸道君王,開出的,最極致的誘惑。它在引誘他,用他最引以為傲的東西,去進行一場最公平、也最瘋狂的豪賭。
封魔殿內,通過一道水鏡窺探著這一切的崔判官,臉上露出了殘忍的快意。他知道,沒有人能拒絕這種誘惑。陳青的“王道”,其本質就是對更高力量的無限渴求。這“萬法源座”,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毒藥!
然而,陳青只是看了一眼那座輝煌的王座,然后,發出了一聲充滿了鄙夷的嗤笑。
“用我自己的東西,去換一個殘破的位子?”
“這筆買賣,太虧了。”
他環視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緩緩張開雙臂,如同君王在巡視自己的國庫。
“今天,我不是來當買家的。”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整座墟市的法則之中。
“我是來開市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身后,一道充滿了無盡怨火與不甘意志的魂體,被他從詭域中,粗暴地、不帶絲毫尊重地,直接拽了出來!
正是那地字強者——焚山君!
“君上?!”焚山君的魂體還有些茫然,他不明白為何自己會被召喚到這個詭異的地方。
但陳青沒有跟他解釋。他只是伸出手,像一個奴隸主一樣,抓著焚山君的魂體,將他高高舉起,對著空無一人的墟市,高聲宣布:
“【商品名:地字強者‘焚山君’之魂,及其‘寂滅火道’的完整所有權】!”
“此魂,曾為地字,其道,可焚山煮海。如今,他是我之奴仆,是我之私產!”
“現在,我將他擺上貨架!”
此言一出,不只是焚山君本人徹底呆滯,就連殿外的千機算,那古井無波的算盤,都“啪”的一聲,錯亂了一枚算珠!崔判官臉上的笑容,也瞬間僵住!
他…他竟敢!
將自己麾下的魂魄,當成貨物,在這墟市之中,公然販賣?!這是何等樣的褻瀆!何等樣的瘋狂!
墟市的法則,沉默了。它那古老而中正的意志,似乎也從未處理過如此……離經叛道的交易。它在評估,在計算。
數息之后,一個中性的意念,在陳青的腦海中響起。
【商品已收錄。正在評估其價值】
【評估完畢。‘地字強者魂體及道則所有權’,價值極高。】
【請為您的商品定價。】
成了!
陳青的眼中,爆發出餓狼般的精光!
他成功了!他將自己“征服”來的戰利品,在這片只講“公平交易”的土地上,轉化為了可以流通的……貨幣!
“定價?”陳青嘴角的弧度,充滿了顛覆一切的狂意,“我的要價很簡單。”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高懸于混沌中的“萬法源座”。
“我不要你的王座。”
隨即,他的手指緩緩下移,指向了自己腳下,這條由無數規則構筑而成的,無始無終的長街。
“我,要買下你這墟市百分之一的‘所有權’!”
轟——!!!
如果說,販賣焚山君是離經叛道。
那么,這個報價,就是對墟市這個古老概念的,最根本的顛覆與挑戰!
他不是在交易物品!
他是在用自己征服來的“戰利品”,作為資本,對“墟市”本身,進行一場惡意的、蠻不講理的股權收購!
他要從一個“交易者”,變成這座市場的“股東”!
墟市的法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劇烈的動蕩!整條長街都在顫抖,無數攤位上的商品忽明忽暗,仿佛在為一個即將誕生的、無法理解的新規則而感到恐懼!
殿外,崔判官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他只是指著水鏡,嘴唇哆嗦,眼中只剩下無盡的荒謬與駭然。
他終于明白,陳青的“王道”,其核心不是碾壓,不是毀滅。
是“定義”!
他要將世間萬物,都強行定義為“他自己的所有物”!無論那是一座城,一本法典,還是一條……亙古長存的法則!
漫長的、仿佛一個紀元般的死寂之后。
墟市那冰冷、中正的意念,再次響起。這一次,它的聲音中,似乎帶上了一絲無法言喻的波動。
【報價已收到。】
【正在進行價值對等演算……】
【‘地字魂體及道則所有權’對比‘墟市殘響概念所有權之百分之一’】
【演算完畢。】
【交易,成立。】
當最后四個字落下的瞬間,那被陳青高舉著的焚山君的魂體,瞬間化作一道最純粹的流光,融入了墟市的法則之中,消失不見。他,被“賣掉”了。
而作為代價,整座墟市的核心本源之中,一縷代表著“百分之一所有權”的金色法則,被硬生生地剝離出來,化作一道流光,瞬間射入陳青的眉心!
嗡——!
陳青的身體劇烈一震!
他感覺到,自己與這座墟市,建立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深刻的聯系!他不再是單純的“客人”,他成了…“老板”之一!
他心念一動,一本由無數金色算珠與契約符文構成的、散發著絕對交易氣息的……黃金算盤,在他的手中,悄然凝聚成形!
【新能力已解鎖:墟市敕令】
【效果:作為墟市的股東,您有權,向任何存在,發起一場強制性的‘公平交易’。】
陳青握著這把溫熱的黃金算盤,感受著其中蘊含的、那股蠻不講理的“交易”之力,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如同君王巡視新占領土般的笑容。
他沒有繼續交易,而是對著虛空,淡淡地說了一句:
“今日,到此為止。”
隨即,他轉身,一步踏出。整座墟市,在他這位新“股東”的意志下,主動為他敞開了回歸的大門。
當陳青的身影重新出現在封魔殿時,他手中,正把玩著那把小巧而又充滿了無上權柄的黃金算盤。
殿外,千機算那紫檀算盤本體,“咔嚓”一聲,裂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仿佛受到了某種來自更高位格的絕對壓制。
水鏡前,崔判官面如死灰,如喪考妣。
他輸了。
輸得莫名其妙,輸得匪夷所思。他精心選擇的、用來困死陳青的“絕對公平”,最終,卻成了陳青手中一柄……最不公平的武器!
而就在此時,萬詭殿最深處,那片無人能及的幽暗之中,那個慵懶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暢快淋漓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一條過江猛龍!好一個反客為主!”
“魚,不但咬了鉤,還順著魚線爬了上來,想要連朕這個釣魚的人,也一起拖下水!”
“傳我敕令——”
那個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真正的威嚴。
“幽冥司,所有‘地字’級成員,即刻起,進入戰備狀態。”
“準備迎接你們的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