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萬和人家小區(qū)路口,人山車海,堵的水泄不通。
姜新東把車停在路邊,與陳云柯跑步前進。
好不容易擠進人堆,兩人看到摩托車手從被風箏線割頭,到車子最終倒地的距離,長達八百米。
這八百多米的現(xiàn)場,血淋淋,一片狼藉。
濃濃的鐵腥氣透著一股古怪的甜味。
姜新東作為編外人員,此刻只能幫忙做些維持治安的工作。
陳云柯秀眉緊蹙,戴上手套口罩開始現(xiàn)場勘查,雖然她已經從行車記錄儀中看過一遍事發(fā)經過,但是現(xiàn)場的畫面更加觸目驚心。
治安官助手在旁邊匯報道:
“陳隊,鑒于每輛摩托后座都載著人,二十六輛車算上司機,全部當場歸寂。
周邊監(jiān)控全部拷貝了一份,也大致走訪過,最近查得嚴,一星期都沒人放過風箏,不知道這風箏線是哪來的?!?
“裝袋清理現(xiàn)場吧?!?
同事們該做的都做了,陳云柯只是走個流程,最關鍵的是她知道現(xiàn)場找不到什么。
因為罪魁禍首在作案后,已經隨風‘飛’到了天上。
陳云柯在行車記錄儀中看的一清二楚,姜新東追著那張寬大飄逸的人形‘橫幅’,要不是及時停住腳步,人頭落地的就是他。
陳云柯來到姜新東身側,突然沒來由地問道:
“什么是疊煞?”
姜新東愣了一下,意識到女孩問的是自己在車上說的情況,當下遠離人群,壓低聲音道:
“單煞或經或緯,雙煞和疊煞就是經緯俱全,目的是為了讓進入陣中之人死的足夠多,死的足夠徹底,就像一張沒有縫隙的天衣,一旦被籠罩,那就在劫難逃?!?
陳云柯挑了挑好看自然的眉毛:“你的意思是,有鬼在用這種規(guī)律害人?”
姜新東斟酌了一下措辭:
“鬼應該達不到這種智力,但是人絕對可以,我爺爺那堆手札中有過記錄,他聽他父親,也就是我太爺說過,自古以來就有人進行鬼修和邪修?!?
陳云柯問:“為了成仙么?”
姜新東道:“很難說是為了成仙還是為了長生,畢竟非口口相傳的弟子,無法探究其中關竅,但是那些害人的法子,絕對是真實存在的?!?
陳云柯還想問點什么,手機響起來電提醒,她看了一眼,劃動接聽,嗯了兩聲掛斷,神情凝重地看向姜新東。
“怎么了?”姜新東問。
陳云柯道:“新官塘治安所那邊跟我說,他們轄區(qū)內的第十一起風箏線割頭案受害者,尸體不見了,是家屬報的案?!?
姜新東想了想,嘀咕道:“我記得受害人是個年輕女孩,長得還挺漂亮……”
陳云柯淡淡斜了他一眼。
姜新東下意識立正,試探著問:“會不會是被親友偷走配冥婚了?”
陳云柯?lián)u了搖頭說:“這個可能性很小?!?
姜新東問為什么?
陳云柯的神情異常嚴肅:“因為女孩的尸體,是自己走的?!?
姜新東:“???”
開著老爺車前往新官塘轄區(qū)途中,姜新東好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出自己的想法。
到達新官塘治安所,此處負責人名叫王沖,與王又成是父子關系,一看到兒子心心念念的追求對象和姜新東在一起,當即借著規(guī)章制度的理由,不允許姜新東查看有關風箏割頭案的相關資料,包括監(jiān)控。
因為輔差的主要職責是輔助正式治安員,執(zhí)行治安巡邏、卡口值守、維持秩序等非核心事宜。
對于刑事案件的偵查辦理,需要在治安員的指揮和監(jiān)督下進行,并補充書面手續(xù)。
這次的監(jiān)控證據在新官塘,兄弟單位這么多雙眼睛看著,陳云柯身為警督也得按照程序走。
姜新東怕她麻煩,說了句時間要緊,你看監(jiān)控也是一樣的。
最終,陳云柯獨自看完監(jiān)控,再三確認第十一起風箏割頭案被害者的尸體李林佳,就是自己從殯儀館正大門出走的。
不得不說,李林佳確實漂亮,五官精致,身材纖細,即便尸首經過縫合,在冰柜內躺了一個星期,也沒對她的顏值影響太多。
以至于尸體自己行走,明明是一件陰森詭異的事情,卻讓陳云柯生不出太多恐怖情緒。
坐回老爺車,陳云柯對副駕駛的姜新東說道:
“假設這世上真的存在你說的鬼修和邪修,那你說李林佳的顏值與起尸是否有直接關聯(lián)?”
姜新東想了想道:
“算上今天一共發(fā)生十二起割頭案,年齡最大六十七,最小二十五,除了李林佳外,還有三名年輕女性。
你如果懷疑對方控制尸體,是在滿足某方面癖好的話,我覺得從這三名年輕女性尸體的下落入手更好。
可問題在于,另外三名年輕女性受害者中,有兩人的死亡時間已經超過兩個月,家屬那邊并沒有報案說尸體丟失?!?
姜新東說到這里,抬手撓了撓眉毛繼續(xù):
“所以能夠確定了,起尸與是否為女性,顏值高低無關?!?
“那和什么有關?”陳云柯看向他。
姜新東嚴肅道:
“和時間進程有關,就像果樹開花結果,滿足一定條件就會進行?!?
陳云柯氣笑了:“你的意思是,割頭殺人的那個風箏,它在完成某種儀式?一點點變強?”
姜新東在副駕駛上調整了一下坐姿,說:
“這就得從第十起,第九起的受害者開始查了,他們和已經起尸的李林佳遇害時間只差幾天,而且按照近海習俗……”
姜新東說到這里,用左手大拇指掐著手指關節(jié)排時間,然后繼續(xù)道:
“第九起案子的受害者剛過頭七,應該才火化?!?
“好,那就按你說的,問下受害人家屬,他們的親人從被割頭到出殯火化期間,有沒有出現(xiàn)異常情況?!?
陳云柯說著,按照案件資料的地址所示,駕駛老爺車前往。
一個小時后。
“砰!”
鐵門在兩人面前重重關上。
姜新東觸電般縮手,手指差點被夾斷。
初冬夜晚的寒風裹著近海特有的潮氣,冰冷刺骨的體感猶如被魔法攻擊。
躲在姜新東身后的陳云柯打了個寒顫,緊了緊領口,沖院子里喊道:
“王師傅,您再好好想想……”
“滾!都給我滾??!”
鐵門內傳來歇斯底里的大叫:
“我兒子死得不明不白,你們治安官除了來打擾我們,讓他連死后都不得安寧外,還能做什么?”
陳云柯在寒風中瞇著雙眼,跺著冰冷的雙腳,解釋說:
“所以我們才不斷努力調查新線索嘛。”
姜新東脫下自己的外套準備給陳云柯披上。
陳云柯抬手擋開,急步跑回車內,長長吁了口氣,一個激靈釋放了全身的寒意,顫聲對坐上副駕駛的姜新東說:
“去找第八起案子的受害者家屬,我不信這個邪了?!?
姜新東把車內的空調溫度開到最大,勸道:
“牛脾氣又上來了不是,歇一歇吧。”
陳云柯的聲音很冷很堅決:
“第十起家屬連門都不肯開,這第九起家屬至少開了門,萬一第八起有更大進展呢?!?
姜新東氣笑了:“那還不如不開呢,辱罵,潑水,幸虧我們的制服可以防水潑,不然真凍夠嗆?!?
也就在這時,王家隔壁的鐵門悄悄開了條縫,兩雙眼睛從門縫里偷偷打量外面,恰好和陳云柯四目相對。
陳云柯?lián)u下車窗正要說話,門縫里伸出一張嘴,還有一只豎在唇邊的食指,作‘噓’聲狀。
陳云柯和姜新東對望一眼,當即下車。
王家的鄰居把門縫開的大了些,是一對大概六十歲左右的老夫妻,招手讓兩個小年輕進屋說話。
屋子里燒著取暖的鐵爐,大爺忙著倒茶水,很客氣地說:
“兩位治安官辛苦了,今天大風降溫可遭罪?!?
陳云柯連忙雙手接過水杯:“謝謝伯伯?!?
大媽給兩人搬來椅子說:
“隔壁王家也是倒霉透了,心里頭亂得很,不想見人不想說話也正常?!?
姜新東開啟錄音錄像設備,禮貌地問道:
“大姨,我們理解家屬的心情,但案件調查也很重要,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什么情況,或許能幫我們早日破案?!?
大爺在火爐邊烤著火道:“兩口子算是垮了,整天神神叨叨說兒子冤魂不散?!?
大媽糾正道:“什么冤魂不散,那就是純起尸?!?
“起尸?”
姜新東眉毛一挑,和陳云柯交換了眼神。
大媽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說:
“那天晚上我親眼看見的,王杰明明已經死了三天,突然就從棺材里坐起來了。”
陳云柯眉頭緊鎖:“具體是什么情況?”
大媽咽了口唾沫:
“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那晚大伙幫著守靈,哪知道突然‘咚’的一聲,冰柜棺材的蓋子被頂開了。
王杰那小伙子直挺挺地坐起來,把所有人嚇的輩分都降了。”
姜新東微微皺眉,這與他預想中的情況很接近了,意味著事態(tài)進程確實在惡化。
陳云柯則想起自己在警校學習時聽過的案例,有些尸體在特定條件下,確實會出現(xiàn)肌肉收縮的現(xiàn)象,導致像活人一樣坐起來,流血淚等情況……
“后來呢?”陳云柯追問。
“后來王杰他爸沖上去,一把將兒子按回棺材里。”
大媽說到這里搓了搓手臂,仿佛隔了那么長時間,她的雞皮疙瘩還沒消下去。
“說來也怪,王杰他爸平時最疼這兒子,可那天卻出奇的冷靜和粗暴,好像早就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似的?!贝髬屟a充說。
陳云柯聽到這里,再次與姜新東對視。
大爺這時道:
“搞不好人家王杰就是死而復生呢,結果他爹這么一按,又把兒子給按死掉了?!?
“你老年癡呆?。俊贝髬層每谝艉苤氐姆窖粤R老伴。“人家小伙子上半身是坐起來了,可腦袋還在冰柜里邊,你管這叫活過來了?你家活人是這么整的?”
兩分鐘后,陳云柯與姜新東告辭上車。
陳云柯系上安全帶,一面開車一面說:
“如果第九起案子的受害人已經出現(xiàn)起尸情況,那么按照你說的時間進展,第十起受害人都不用查了,因為第十一起案子的李林佳,自己從殯儀館離開已經說明了一切。
關鍵在于,今天發(fā)生的第十二起案子,死亡人數(shù)是最多的,如果他們也像李林佳一樣,在人形風箏的控制下起尸,那將在社會上引起極大恐慌,后果不堪設想。
我們得立即聯(lián)系局里,組織人手以防萬一?!?
神情凝重的姜新東聽到這里,一句話就讓姑娘家神情大變,他說:
“現(xiàn)在與其擔心那些摩托車手起尸,咱們更應該擔心你爸爸陳叔,別忘了,他的手,也是被人形風箏用線切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