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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流云山門寒

車輦無聲地穿梭于厚重云層,罡風在窗外嗚咽。不知過了多久,陳浩幾乎要在這片單調的云海與清冷的香氣中昏昏欲睡時,明心道人淡漠的聲音響起:

“到了。”

陳浩一個激靈,猛地撲到窗邊,掀開簾幕。

呼!

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忘記了呼吸。

云層不知何時已經退散,下方并非他想象中連綿的山脈,而是……一片懸浮于無盡云海之上的壯麗奇觀!

數十座大小不一、形態(tài)各異的山峰,如同巨大的碧玉翡翠,錯落有致地懸浮在茫茫云濤之上。山峰之間,有粗壯的藤蔓天然成橋,纏繞著氤氳的靈氣;有巨大的瀑布自峰頂垂落,水聲轟鳴如雷,卻在半空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化作七彩長虹,橫跨天際;更有無數道或青或白的流光,如同游弋的星群,在山峰之間迅捷穿梭——那是御劍飛行的修士!

霞光萬道,瑞氣千條。濃郁的靈氣化作肉眼可見的淡青色薄霧,在山峰間流淌,深吸一口,仿佛五臟六腑都被洗滌過一般,通體舒泰。仙鶴清唳,靈猿攀躍,奇花異草點綴著蒼翠的山體,散發(fā)出陣陣沁人心脾的異香。正中一座最為巍峨的巨峰,形似一柄倒插云霄的青色巨劍,峰頂隱沒在更高處的流云之中,劍鋒所指,似要刺破蒼穹,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磅礴劍意。山門處,三個巨大的古篆字仿佛由流動的青色劍光凝聚而成,每一個筆畫都蘊含著森然銳氣——流云劍宗!

這就是仙家氣象!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世界!

陳浩的心臟瘋狂跳動,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發(fā)出轟鳴。他雙手死死抓住窗沿,指節(jié)泛白,那雙總是半瞇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圓,里面燃燒著純粹的、幾乎要噴薄而出的興奮與震撼!之前的離別愁緒被瞬間沖散,只剩下對眼前這壯闊仙境的無限向往。

“仙長!這就是……這就是流云劍宗?”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變調。

明心道人閉目端坐,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嗯”了一聲,與之前在陳家大廳時的熱切判若兩人。

車輦并未飛向那最巍峨的主峰,而是朝著外圍一座相對低矮、但靈氣也頗為濃郁的山峰落去。離得近了,才看清山峰上依山勢開鑿出無數洞府,鱗次櫛比,如同蜂巢。山腰處有一片開闊的平臺,地面鋪著光滑的青玉板,此刻正有不少身著統(tǒng)一青色弟子服飾的年輕人來來往往,或行色匆匆,或低聲交談。

車輦平穩(wěn)地降落在平臺邊緣。

“隨我來?!泵餍牡廊似鹕?,率先走下。陳浩連忙抓起自己的小包袱,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激動,跟了下去。腳踏在冰涼堅硬的青玉地面上,他感覺腳下有些發(fā)飄,仿佛還置身云端。

平臺上的弟子們見到明心道人,紛紛停下腳步,躬身行禮,口稱“明心師叔”或“明心執(zhí)事”,神態(tài)恭敬。但當他們的目光落在明心身后,那個穿著粗布短打、背著小小包袱、一臉新奇與興奮四處張望的土氣少年時,好奇、審視、淡漠,甚至隱隱的不屑,便不加掩飾地流露出來。那目光,像一根根細小的針,刺在陳浩剛剛升騰起的熱情上。

明心道人對此視若無睹,徑直走向平臺旁一座依山而建的石殿。殿門上方懸掛一塊樸素的匾額:外事堂。

殿內頗為寬敞,光線卻有些昏暗。幾個同樣穿著青色服飾、但氣息明顯比外面弟子沉穩(wěn)許多的執(zhí)事正在案牘后處理事務。空氣中彌漫著墨汁、陳舊紙張和一種說不清的、帶著點壓抑的沉悶氣息。

明心道人走到最里面一張寬大的石案前。案后坐著一個身材微胖、面皮白凈、留著兩撇小胡子的中年修士,正拿著一枚玉簡,眉頭微皺,似乎在琢磨什么。他身上的青色道袍質地明顯更好,袖口繡著銀色的流云紋。

“林師兄?!泵餍牡廊碎_口,聲音依舊平淡。

那微胖修士——林海執(zhí)事抬起頭,看到明心,臉上立刻堆起笑容,放下玉簡起身:“哎呀,明心師弟回來了!此行辛苦辛苦!”他的目光越過明心,落在陳浩身上,帶著職業(yè)性的審視,笑容也淡了幾分,“這位是……?”

“青陽鎮(zhèn)陳浩,木系天靈根。”明心道人言簡意賅。

林海執(zhí)事臉上的笑容猛地一僵,小眼睛瞬間睜大,失聲道:“天靈根?!”聲音陡然拔高,引得殿內其他幾位執(zhí)事也紛紛抬頭望來,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天靈根!即使在流云劍宗這等大宗門,也是百年難遇的頂尖資質!

林海立刻繞過石案,快步走到陳浩面前,目光如同實質般在他身上來回掃視,像是在鑒定一件稀世珍寶,臉上重新堆起比剛才更熱情十倍的笑容,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好!好!好!天佑我流云劍宗!得此良才美質!陳浩是吧?我是外事堂執(zhí)事林海,以后在雜役……呃,在外門,有什么不明白的,盡管來找我!”

他話語中的“雜役”二字雖及時收住,但陳浩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雜役?自己不是天靈根嗎?為何會與雜役扯上關系?一絲疑惑悄然爬上心頭。

“林師兄,按規(guī)矩辦吧。”明心道人似乎有些不耐,打斷了林海的熱情,“人已帶到,后續(xù)事宜交給你了。我還有事,先行一步。”說完,竟不再看陳浩一眼,對著林海微一點頭,轉身便走,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殿門外。

明心道人干脆利落的離開,如同一盆冷水,澆在陳浩剛剛被林海熱情點燃的心頭。仙長……似乎并不像在青陽鎮(zhèn)時那般看重自己了?

林海臉上的熱情也隨著明心的離去而收斂了幾分,他干咳一聲,恢復了執(zhí)事的威嚴:“咳,陳浩,既入我流云劍宗,便要守宗門的規(guī)矩。你資質雖佳,但仙路漫長,需從基礎做起。按宗門律例,新晉弟子,無論資質,皆需先入外門修行,待通過考核,方可晉升內門?!?

他從石案上取過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的青色令牌,上面刻著流云的圖案和一個數字“丁九七”,又拿起一塊薄薄的玉片。

“這是你的身份令牌和《宗門律例》玉簡。令牌需滴血認主,妥善保管,是你出入、領取份例、記錄貢獻的唯一憑證,遺失后果自負?!蹲陂T律例》務必熟記于心,觸犯律條,輕則責罰,重則廢去修為,逐出山門!”

林海的聲音帶著公事公辦的嚴肅,將令牌和玉簡塞到陳浩手中。令牌入手冰涼沉重,玉簡則溫潤光滑。

“宗門每月初一會發(fā)放基礎修煉資源,憑令牌去‘庶務堂’領取。你的份例是:下品靈石三塊,辟谷丹一瓶(十粒),《基礎引氣訣》玉簡一枚?!绷趾nD了頓,看著陳浩依舊帶著懵懂和興奮的臉,嘴角似乎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補充道,“哦,對了,新弟子前三個月,宗門不提供洞府,需自行解決住宿,或完成宗門任務賺取貢獻點兌換居住資格。”

自行解決住宿?陳浩愣住了。他環(huán)顧這巨大而陌生的山峰,看著殿外來來往往、神情淡漠的弟子,一股茫然和無措瞬間涌了上來。這跟他想象中仙門對天才弟子的禮遇,天差地別!

“張鵬!”林海揚聲喊道。

一個身材高大、臉上帶著幾分痞氣、同樣穿著外門弟子服飾的青年應聲從殿外走進來,對著林海恭敬行禮:“林執(zhí)事?!?

“帶這位新來的陳浩師弟,去……嗯,”林海的目光在陳浩那身粗布衣服上掃過,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去丁字區(qū)域,找個空置的石窟安頓下來。順便給他講講外門的規(guī)矩?!?

“是,執(zhí)事?!睆堸i應道,隨即轉向陳浩,臉上沒什么表情,語氣也硬邦邦的,“跟我來吧,新來的?!?

陳浩攥緊了手中的令牌和玉簡,冰涼的感覺從掌心蔓延。他看了一眼林海,后者已經坐回石案后,拿起那枚玉簡,仿佛他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了。

跟著張鵬走出外事堂,重新站在青玉平臺上。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遠處仙山勝景依舊壯麗,但此刻落在陳浩眼中,卻莫名地蒙上了一層疏離的冷光。

“小子,運氣不錯啊,天靈根?”張鵬一邊在前頭帶路,朝著山峰下方靈氣明顯稀薄、環(huán)境也顯得雜亂許多的區(qū)域走去,一邊斜睨著陳浩,語氣帶著點陰陽怪氣,“不過,來了外門,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天靈根?呵,沒成長起來的天才,屁都不是。死在外面的天才,我見得多了。”

他的話毫不客氣,像刀子一樣刮過陳浩的耳膜。陳浩抿緊了嘴唇,沒有吭聲,只是握令牌的手更緊了。

兩人沿著陡峭狹窄的石階一路向下,遠離了山腰平臺的熱鬧和相對濃郁的靈氣。越往下走,環(huán)境越是簡陋。開鑿在巖壁上的石窟越來越多,大多粗糙簡陋,不少石窟門口堆著雜物,晾曬著衣物,空氣中彌漫著汗味、劣質丹藥味和一種潮濕的霉味。偶爾有弟子進出,個個神情疲憊,眼神麻木或警惕,看向陳浩這個穿著凡俗衣物、跟在張鵬身后的“新人”時,目光冷漠,甚至帶著一絲看熱鬧的戲謔。

最終,張鵬在一處靠近山腳、位置偏僻、旁邊不遠處就是一條散發(fā)異味的污水溝的石窟前停下。石窟洞口狹小,里面黑黢黢的,透著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

“喏,就這兒了。丁字九七號?!睆堸i指了指洞口旁邊一個幾乎被苔蘚覆蓋的石刻編號,懶洋洋地說,“以前堆雜物的,剛騰出來。雖然味兒是大了點,離茅房也近,但好歹是個能遮風擋雨的地兒。新來的,知足吧!”他拍了拍陳浩的肩膀,力道不小,帶著明顯的敷衍和嘲弄,“《宗門律例》好好看,別犯事兒。明天自己去庶務堂領份例。沒事別亂跑,沖撞了內門師兄師姐或者哪位長老,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闭f完,也不等陳浩反應,轉身便走,很快消失在雜亂石窟間的陰影里。

留下陳浩一個人,站在這個散發(fā)著潮濕霉味和隱約臭氣的石窟前。

暮色漸沉,最后一縷夕陽的余暉吝嗇地掠過遠處懸浮的仙山瓊閣,卻絲毫照不進這陰暗的山腳。寒意,并非來自山風,而是從腳底的石板,從面前漆黑的石窟洞口,從四面八方那些冷漠麻木的眼神里,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鉆進他的骨頭縫里。

他低頭,看著手中那枚冰冷的“丁九七”令牌,又抬頭望向那高聳入云、霞光繚繞的流云主峰。巨大的落差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離家時的萬眾矚目,車輦上俯瞰山河的激蕩,初窺仙門時的震撼狂喜……所有的熱血與憧憬,在這一刻,被眼前這陰冷潮濕的石窟,被張鵬刻薄的話語,被林海執(zhí)事公事公辦的冷漠,被明心道人頭也不回的離去,擊得粉碎。

仙門……原來也會冷。

他攥緊了母親留下的那塊普通青玉佩,溫潤的玉質貼著胸口,卻驅不散那從心底蔓延開的寒意。他深吸了一口混雜著異味的潮濕空氣,挺直了還有些單薄的脊背,邁步,走進了那漆黑的石窟。

洞內狹小,只有一張冰冷的石床,上面連稻草都沒有。陳浩默默地將小包袱放在石床上,靠著冰冷的石壁坐下。黑暗中,他摸索著拿起那枚記載著《宗門律例》的玉簡,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卻暖不了冰涼的手。

他閉上眼睛,將玉簡貼在眉心。

冰冷的、龐大的信息流瞬間涌入腦海,一條條森嚴、繁復、透著鐵血與無情的律條如同冰冷的鎖鏈,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識深處。

石窟外,最后一點天光也消失了。濃重的黑暗和寒氣,包裹了這個初入仙門的少年。唯有那枚緊貼胸口的玉佩,似乎傳來一絲微不可察的、極其微弱的溫熱,轉瞬即逝,仿佛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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