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跟你姐見個面咋跟規則怪談似的？”

姜默哭笑不得，朝著錢云峰打趣道：“難不成不遵守規則就會被鬼抓走？”

錢云峰聞言，立刻挺直了腰板，那張染著銀灰色頭發的臉上瞬間褪去了嬉皮笑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甚至帶著點緊張。

他下意識地左右瞟了一眼，仿佛怕隔墻有耳，然后才壓低了聲音，身體前傾湊近姜默，一字一頓地說道：“也不是不能當規則怪談看！默哥，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好！我姐那個人……嘖，要求賊高，脾氣又直！你是不知道，多少號稱有才華的家伙拿著歌去找她，最后都被罵得灰頭土臉，哭著跑出來的都有！”

“我這不還是為了默哥你著想？你聽就完事了，兄弟我還能坑你？你也不想被我姐那刀子嘴懟得懷疑人生，灰溜溜地滾回來吧？”

錢云峰強調著最后一句。

姜默端起杯子啜了一口檸檬水，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稍微平復了一下想笑的沖動。

“行吧行吧，”他放下杯子，雙手交疊放在桌上，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那你說說看，這‘怪談’都有哪些生存法則？”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

他豎起一根食指，幾乎要戳到姜默的鼻尖：“眼神管理！生死攸關！我知道我姐那張臉……咳，那個‘特色’，沖擊力是有點強。”

“但你得給我繃住！千萬、千萬、千萬別盯著她看太久！絕對不能流露出任何驚訝、同情、或者‘豁出去了’、‘視死如歸’的表情！我姐對這方面超級敏感！她那雙眼睛毒得很，你眼神稍微飄一下，或者嘴角抽那么一抽，她立馬就能捕捉到！一炸毛，天王老子來了都救不了場！直接給你判死刑！”

姜默聽著這第一條“鐵律”，再想想錢若曦那張在他審美里絕對稱得上驚艷的臉，在這個世界卻被如此“妖魔化”，心里那股荒誕感又涌了上來。

他強忍著嘴角抽搐的沖動，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水，才把那股笑意壓下去，含糊地應道：“嗯，明白，眼神管理，生死攸關。放心，我定力還行。”

“默哥，你現在就沒繃住！”

錢云峰敏銳地捕捉到了姜默剛才那一瞬間的表情變化，急得拍了一下桌子，引得鄰座的人側目：“剛才你嘴角是不是抽了一下？別笑！這很嚴肅！后天見面，你臉上這表情管理也得跟上！面癱！懂嗎？最好面癱！”他恨鐵不成鋼地強調。

“會的會的，放心，到時候我一定心如止水，面如平湖。”

姜默舉手做投降狀，努力板起臉，眼神放空，試圖模仿“面癱”狀態。

“行，信你一次。那說第二點：專業！專業！還是他媽的專業！”

錢云峰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勉強點了點頭豎起第二根手指：“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什么‘久仰大名’、‘我是你粉絲’、‘我從小聽你歌長大’……這種套話，我姐耳朵都聽出繭子了，煩得要死，一聽就覺得你是來湊熱鬧或者拍馬屁的！開門見山！，直接聊音樂，聊你的創作思路、靈感來源、這首歌你想表達什么情緒。當然，得是正面且有深度的看法！讓她覺得你是真懂行，肚子里有貨，是真心沖著音樂交流來的，不是來獵奇看‘怪物’，也不是來‘獻愛心’扶貧的！明白？”

“嗯，明白，只談音樂，不談情懷，更不套近乎。”

姜默點點頭，表示理解。這要求倒是在他意料之中，畢竟他去找錢若曦的初衷就是音樂。

“第三點。”

錢云峰豎起第三根手指，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帶著點自嘲和無奈：“別提我！別顯得咱倆太熟。雖然是我幫你牽的線，但在我姐面前，咱倆的關系就僅限于‘小時候一個院兒玩過泥巴的發小’，點到為止。千萬別說什么‘云峰讓我多照顧你’這種話！一個字都別提！尤其別暗示你是因為同情她才找她！我姐自尊心強得離譜，最恨別人因為她的‘特殊’而刻意照顧、遷就或者憐憫她。你就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但非常有才華的音樂制作人，平等交流，公事公辦！”

“懂。”

“第四點。”

錢云峰豎起第四根手指，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身體前傾，幾乎要越過桌子：“這才是核心中的核心，關鍵中的關鍵！不管你寫的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一定得有點真東西！哪怕只有一段旋律特別抓耳，一個hook（記憶點）特別洗腦呢？我姐那耳朵，是千錘百煉出來的。糊弄她？門兒都沒有！”

他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眼神里閃爍著一種“為兄弟兩肋插刀”的光芒，聲音壓得幾乎只剩氣音，鬼鬼祟祟地提議：“默哥，實在不行……咱們得準備個Plan B！萬一你帶去的這首她覺得……嗯……差點意思……你就現場給她哼點別的！把你壓箱底的、最抓人的旋律哼出來！只要夠好聽，能當場震住她就行！反正她也不知道你原本打算給她聽的是哪首……這叫靈活變通，隨機應變！”

“我懂我懂。”

姜默被他的樣子逗樂了，也學著他壓低聲音，帶著點神秘的笑意：“放心，我這歌真有東西的，等會兒你可以先看看歌詞感受下。Plan B嘛……看情況再說。”

“第五！”

錢云峰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豎起了第五根手指，臉上瞬間陰轉晴，重新煥發出那種媒婆附體的興奮光芒。

“等等！”

姜默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豎起的第五根手指，哭笑不得地打斷：“錢大師，您剛才金口玉言說的可是四點。這第五點又是從哪里臨時蹦出來的？魚的記憶都比你長點吧？”

“哎呀，臨時補充！靈感突發！這點至關重要！”

錢云峰用力把自己的手指從姜默手里抽出來，毫不在意被打斷，反而更加激動：“默哥！我想說的是——把握機會啊！千載難逢的良機！”

“啥機會？”

“那當然是當我姐夫啊！我姐雖然……嗯……外在條件在世俗眼光里可能有點……呃……挑戰性……”他艱難地選擇著用詞，臉都憋紅了，“但是！她人真的、真的、特別好！才華橫溢！唱作俱佳！心地善良！性格也爽快！最關鍵的是——她有錢！賊他媽有錢！”

錢云峰幾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引得旁邊幾桌再次側目，他趕緊縮了縮脖子，但眼中的光芒絲毫未減。

姜默被他拍得肩膀發麻，聽著這一套套的“軟飯航母論”，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又好氣又好笑。

他揉著肩膀，無奈地搖頭：“我也看好我自己……”

看著錢云峰瞬間亮起來的眼睛，他慢悠悠地補充道：“……是指我的歌。至于其他的，隨緣吧，強求不得。”

“嗨！歌好就是敲門磚！磚頭硬了，門還怕敲不開嗎？”錢云峰不以為意，依舊信心滿滿。

“行了，八字沒一撇的事兒。”

姜默擺擺手，決定結束這個話題，拿出手機，調出那份精心“創作”的歌詞文件：“喏，歌詞發你了。你先過過目，感受下意境？”

錢云峰立刻收斂了媒婆表情，鄭重其事地接過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仿佛在默讀。

奶茶店里輕柔的背景音樂流淌著，午后的陽光斜斜地照在他專注的側臉上，銀灰色的發梢泛著光。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看得非常仔細。

“呃……默哥……”

在漫長的沉默后，錢云峰終于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困惑、茫然和努力想理解的表情。他撓了撓自己那頭醒目的銀發：“這歌詞吧……看著是挺……獨特的。但是吧……光看詞，沒有旋律，沒有節奏，我……我這想象力實在有點跟不上趟啊？”

“你如果不唱給我聽，我沒辦法告訴你它好不好，或者哪里需要改啊！我這鑒賞力，它……它還沒進化到光看詞就能腦補出神曲的境界……”

他攤了攤手，一臉無辜加無奈。

姜默看著錢云峰那副“臣妾做不到”的表情，瞬間被噎住了。

他張了張嘴，剛想吐槽，話到嘴邊卻靈光一閃。

對，光有歌詞和干巴巴的旋律描述不行，得先找個能唱的人試試水。

一個熟悉的身影瞬間浮現在他腦海里——

那個嗓音清亮、從小在合唱團混跡、雖然平時跟他斗嘴但關鍵時候還算靠譜的青梅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