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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熔爐-薪火

基地最深層的靜修密室,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與光線。沒有窗戶,沒有多余的陳設,只有四面冰冷厚重的合金墻壁,以及地面中央一個緩緩旋轉、由能量線路勾勒出的巨大玄奧星圖——那便是“意志熔爐”的顯化入口。空氣濃稠得如同凝固的水銀,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腑的沉重壓力。林宇赤足站在星圖邊緣,僅著單薄的無菌服,手腕內側那道淡金色的印記在幽暗環(huán)境中若隱若現(xiàn)。蘇瑤站在厚重的隔離門外,透過高強度觀測窗看著他,眼神復雜,最終化作一聲無聲的嘆息,按下了啟動鍵。

嗡——

星圖驟然爆發(fā)出刺目的銀白色光芒!無數(shù)抽象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從地面的能量回路中升起、盤旋,形成一個將林宇徹底籠罩在內的、直徑三米的立體囚籠!光芒并非溫暖祥和,而是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冰冷與審視感,瞬間刺入林宇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細胞!

劇痛!

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炸開!這不是作用于肉體的鞭撻,而是直接作用于靈魂本源的酷刑!那冰冷的銀芒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精準無比地刺入他意識的每一個角落,強行將他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思緒、所有的情緒都拖拽到一個前所未有的、赤裸而清晰的維度!過往的記憶碎片——母親臨終前枯槁的手、第一次面對怨靈時的尿濕褲子的恐懼、血佛巨掌遮天蔽日帶來的窒息絕望、溶洞影像中扭曲人臉的無聲哀嚎——如同高速旋轉的玻璃渣風暴,被這銀芒瘋狂攪動、撕裂、放大!每一種負面情緒都被賦予了實體,化作咆哮的怨魂、冰冷的鎖鏈、燃燒的荊棘,瘋狂地抽打撕扯著他搖搖欲墜的精神核心!

“呃……啊!!!”林宇喉嚨里爆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身體劇烈抽搐,汗水瞬間浸透衣衫又被體表涌出的奇異高溫蒸發(fā),形成扭曲的白汽。他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地,雙手死死摳抓著冰冷堅硬的地面,指關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指甲崩裂翻卷,鮮血混合著汗水泥污在合金地面留下刺目的抓痕。

**痛苦是燃料!清醒是熔爐!馴服它!**蘇瑤的聲音如同直接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冰冷神諭,穿透了無邊的痛苦風暴。

馴服?馴服什么?這要將靈魂撕裂成粉末的痛苦嗎?還是體內那頭被這酷刑徹底激怒、正咆哮著要撐爆他這副脆弱容器的洪荒兇獸?!

那股暗金色的力量確實被徹底點燃了!前所未有的狂暴!它不再護持,不再蟄伏,而是感到了致命的威脅,如同被困絕境的太古兇獸,本能地爆發(fā)出毀天滅地的反擊!暗金洪流在他破碎的經脈中瘋狂沖撞、咆哮,帶著焚盡八荒的意念,與那無孔不入的銀芒針鋒相對地廝殺!每一次碰撞,都如同在他靈魂深處引爆一顆恒星!外部是千刀萬剮的靈魂凌遲,內部是焚魂鍛骨的洪荒暴走!內外交煎,林宇感覺自己像一塊被投入天地洪爐的頑鐵,每一秒都在經歷著千萬次的鍛打與淬滅!

意識在絕對痛苦的深淵邊緣瘋狂搖曳,崩潰的誘惑如同甜蜜的毒藥。放棄吧……沉淪吧……只要放棄思考,任由那狂暴的力量支配一切,或者讓靈魂徹底化為虛無,痛苦就會終結……這個念頭如同最狡詐的魔鬼呢語,在每一次意識渙散的瞬間瘋狂滋生!

不能放棄!

小女孩赤紅雙眼中的絕望!

蘇瑤染血的臉!

碎裂的書架下伸出的白骨!

溶洞中那被活體腐巢吞噬的無聲哀嚎!

一張張面孔,一聲聲控訴,如同永不熄滅的倔強星火,在即將徹底湮滅的意識深淵里倔強地閃爍!

“吼——!!!”林宇猛地昂起頭顱,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不是因為痛苦,而是源于靈魂最深處的、對命運施加于所有無辜者身上之苦難的沖天憤怒!

痛苦又如何?!

力量暴走又如何?!

若這熔爐要將我煉成灰燼,那我便在這灰燼中,燃起足以焚盡詛咒的燎原之火!

一股前所未有的、純粹由憤怒與守護執(zhí)念點燃的意志,如同高壓下誕生的金剛石,在熔爐的核心轟然凝聚!它微弱如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它不再試圖去“駕馭”那狂暴的洪荒之力,而是以自身為橋梁,為引線,悍然撞入了那毀滅性的暗金洪流之中!

**轟隆——!**

靜修密室內外,警報燈驟然轉為刺目的猩紅,凄厲的蜂鳴撕裂空氣!

“報告!D區(qū)凈化結界遭受高強度詛咒能量沖擊!核心節(jié)點……節(jié)點正在瓦解!”控制大廳內,觀測員的聲音因極度驚恐而變調。

主屏幕上,代表基地防御結界的能量網(wǎng)絡模型,象征著D區(qū)的巨大區(qū)塊正以驚人的速度由綠轉黃再轉刺目的紅!實時監(jiān)控畫面切入:D區(qū)原本流淌著柔和凈化白光的穹頂結構,此刻被粘稠蠕動的、如同無數(shù)細小黑蛇匯聚而成的污穢能量洪流瘋狂沖刷!堅硬的合金墻壁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呻吟,表面無數(shù)凈化符文在劇烈閃爍后一個接一個地熄滅、崩碎!更恐怖的是,地面上那些原本被強力束縛、處于深層冰凍封印狀態(tài)的受詛咒物品標本箱,此刻如同擁有了生命,在箱內猛烈撞擊、變形!有的箱子表面甚至開始滲出黑色的膿血!

“該死!是青銅古鏡的共鳴!它在召喚基地內積存的詛咒殘渣!”蘇瑤瞬間明悟,臉色鐵青如鐵,“所有戰(zhàn)斗人員!放棄次要區(qū)域,死守D區(qū)核心凈化節(jié)點!絕不能讓封印崩潰!啟動備用能源,功率全開,給我頂住!”

“轟!轟!轟!”

沉悶而巨大的撞擊聲從厚重的隔離門后傳來,每一次撞擊都讓整個大廳的地面為之震動。墻壁上,凝固的黑暗如同擁有生命般蠕動、蔓延,所過之處,冰冷的合金表面竟詭異地浮現(xiàn)出類似血管的暗紅色突起紋路,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甜腥味。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硫磺與鐵銹混合的氣息,溫度急劇下降,呵氣成霜。

“吱嘎——!”

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一扇厚重的合金隔離門中央,竟被巨大的力量從內部撞出一個明顯的凸起!那凸起還在不斷擴大、拉伸,隱約顯露出一個極度扭曲、長滿了角質尖刺的輪廓!

“開火!飽和打擊!壓制它!”指揮官嘶吼著,聲音淹沒在震耳欲聾的槍炮轟鳴中。能量束、實體彈藥、灼熱的火焰如同暴雨般傾瀉在扭曲變形的門板上!爆炸的光芒與嘶吼聲交織。

然而,更多的撞擊聲從不同的方向傳來!整個D區(qū)如同一個正在蘇醒的、充滿惡意的巨大生物腹腔!墻壁、地面、天花板,無處不在的異響預示著更多的扭曲之物即將破殼而出!詛咒的污染如同粘稠的墨汁落入清水,在基地這艘鋼鐵巨輪的內部瘋狂擴散!

“隊長!第三小隊失去聯(lián)系!他們最后的信號消失在‘悲鳴回廊’深處!那里的能量讀數(shù)……讀數(shù)爆表了!”

“腐巢苔蘚活性指數(shù)突破臨界點!它……它在移動!朝著‘鎮(zhèn)魂鈴’所在的溶腔核心方向快速蔓延!”

“小心!頭頂!”

通訊頻道里充斥著驚慌的呼喊、刺耳的電流雜音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粘稠液體滴落的聲響。

張海抹了一把濺到戰(zhàn)術目鏡上的粘稠綠液,粘膩滑溜的觸感讓他胃部一陣翻攪。他帶領的這支三人小隊,正深陷于黑風洞最令人絕望的腐化核心——悲鳴回廊。巨大的鐘乳石如同巨獸的獠牙倒懸,其上覆蓋的幽綠色腐巢苔蘚如同擁有脈搏般一起一伏,散發(fā)出令人頭暈目眩的微弱熒光。空氣濕冷粘稠,混雜著濃烈的腐爛沼澤氣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昆蟲腺體分泌物的甜腥。

腳下的“地面”根本不是巖石,而是厚達數(shù)尺、不斷蠕動翻涌的粘稠苔蘚毯!每踏出一步,都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咕唧”聲,如同踩入了腐爛巨獸的腸胃。苔蘚下,不時有慘白腫脹、形態(tài)扭曲的肢體或一張張凝固著極致痛苦表情的“人臉”短暫浮現(xiàn)又沉沒,它們空洞的眼窩似乎在無聲地控訴著被吞噬腐化的命運。

“保持隊形!高頻震蕩刀開路!注意能量護盾消耗!”張海的聲音在封閉的回廊中帶著金屬的質感。他揮舞著手中嗡嗡作響、刃口發(fā)出高頻藍光的特制短刃,刀鋒劃過之處,前方粘稠的苔蘚毯如同遇到克星般急速萎縮、碳化,暫時清出一條狹窄的通道。另兩名隊員緊隨其后,手中的便攜式粒子噴射器噴吐出熾熱的藍色火焰,持續(xù)灼燒著兩側試圖重新合攏的苔蘚之壁,空氣中彌漫著蛋白質燒焦的惡臭。

突然!

噗嗤!

一只沾滿粘稠綠液、生著慘白色蹼爪和尖銳骨刺的畸形手臂,毫無征兆地從側方的苔蘚壁中猛地刺出!速度快如閃電,直抓向一名隊員的頭顱!

“小心!”張海厲喝,反手一刀劈出!

藍光一閃!

噗!

那只畸形的爪子應聲而斷,綠色的粘稠漿液如同噴泉般濺射而出!斷爪落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融化在苔蘚中。

然而,攻擊如同點燃了火藥桶!

“咕嚕嚕……咕嚕嚕……”

整個回廊的苔蘚壁瞬間沸騰起來!無數(shù)張痛苦扭曲的人臉急速凸起、變形!它們黑洞洞的口中,猛地噴射出密集如雨的、帶著強烈腐蝕性的慘綠色粘液箭矢!同時,更多的、形態(tài)各異的慘白色畸形肢體——有的宛如放大的昆蟲節(jié)肢,有的如同剝了皮的野獸利爪,甚至還有扭曲纏繞、類似藤蔓的組合體——撕裂苔蘚壁,如同地獄生長的觸須群魔亂舞地抓向三人!

“護盾!最大功率!”張海目眥欲裂!

嗡!

三人能量護盾瞬間疊加,形成一個厚實的菱形力場。密集的綠色腐蝕液打在護盾上,發(fā)出“滋滋”的灼燒聲,能量讀數(shù)瘋狂下跌!更可怕的是那些畸形的肢體,它們瘋狂地抽打、撕扯、纏繞著護盾力場,每一次撞擊都帶著千鈞之力,讓護盾劇烈波動,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隊長!護盾撐不了十秒了!”隊員看著急劇下降的能量槽,聲音帶著絕望。

張海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血色。他猛地從戰(zhàn)術背包中掏出一個拳頭大小、布滿尖銳棱角的銀色金屬立方體——高純度圣銀濃縮炸彈!“掩護我!朝核心沖!死也要把路標插到鈴鐺邊上!”

他咆哮著,將炸彈激活模式調到“碰撞引爆”,將其狠狠塞進前方不斷蠕動合攏的苔蘚毯深處!同時,將一枚閃爍著微弱紅光的微型信號發(fā)射器緊緊攥在手中,如同握著最后的希望薪火!

濃縮炸彈沉悶的爆炸聲在被苔蘚吸收后顯得異常壓抑,但狂暴的圣銀能量瞬間在前方清出一個短暫的、直徑數(shù)米的灼燒空洞!張海如同撲火的飛蛾,在兩名隊員傾盡全力的火力掩護下,頂著幾乎碎裂的護盾,朝著那瞬間出現(xiàn)的通道,朝著回廊更深處、那能量探測儀瘋狂指向的核心溶腔入口,亡命沖鋒!

粘稠的苔蘚如同活物般在身后急速合攏,兩側的腐巢怪物發(fā)出更加狂躁的嘶鳴。就在護盾徹底碎裂、無數(shù)慘白觸爪即將將他淹沒的剎那,張海用盡最后的力氣,將手中那枚凝聚著坐標信息的發(fā)射器,如同投標槍般擲向了溶腔深處那模糊的巨大鐘乳石輪廓——其頂端,一個布滿苔蘚、卻依舊隱約可見古樸鈴鐺形狀的物體輪廓,在幽綠的光芒中若隱若現(xiàn)!

紅光一閃,發(fā)射器牢牢吸附在鐘乳石底部!

“坐標……已……”張海最后的聲音被粘稠的綠色徹底吞沒。通訊頻道歸于死寂。

靜修密室內,林宇的意識在非人的煎熬中,捕捉到了那縷微弱的紅光信號!熔爐的銀光、暴走的暗金、靈魂的劇痛、基地的警報、溶洞的悲鳴……無數(shù)破碎的信息洪流,在這一刻,被那一點代表犧牲坐標的微弱紅光貫穿!

痛苦是燃料!

憤怒是火焰!

守護是熔爐!

意志是錘砧!

“給我——合!!!”

一聲貫穿靈魂壁壘的無聲吶喊在熔爐核心炸響!那股由極致痛苦與守護執(zhí)念錘煉出的純粹意志,終于完成了最后的蛻變!它不再是引線,而是化作了主宰的權柄!它不再抗拒狂暴的暗金洪流,而是將其視作奔騰的江河!意志的巨壩轟然筑起,精準地引導、約束、塑形!暴戾的洪流在堅固的意志河床中奔騰咆哮,卻再也無法肆虐!暗金的光華前所未有的凝聚、內斂,如同流淌的液態(tài)黃金,溫順而磅礴地匯聚于林宇的丹田,形成一個緩緩旋轉、散發(fā)著古老洪荒氣息的微小漩渦核心!

熔爐的銀白光芒驟然黯淡、消散。

星圖停止旋轉。

密室中一片死寂。

林宇緩緩從地上站起。他身上傷痕累累,血跡斑斑,臉色蒼白如紙,身體依舊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仿佛下一秒就會再次倒下。然而,他的眼神卻變了。深邃、平靜,如同風暴過后沉淀下的浩瀚星空,眼底似有流淌的暗金河流一閃而逝。他伸出手,一縷凝練如實質、帶著淡淡溫熱的暗金色能量,如同馴服的精靈,溫順地纏繞在他的指尖,隨心所欲地變幻著形態(tài)——時而如劍鋒般銳利,時而如流水般柔和。

他感受到了基地深處D區(qū)那詛咒洪流的咆哮,也“聽”到了溶洞深處腐巢吞噬生命的粘稠聲響。更清晰地感知到,被層層封印的青銅古鏡,正透過重重阻礙,向他傳遞來一種冰冷的、充滿惡意的……臣服?

“蘇瑤,”林宇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平靜,“開門。坐標已鎖定,‘鎮(zhèn)魂鈴’,我去取。”

厚重的合金門無聲滑開,門外通道猩紅的警報光芒,將林宇挺立的身影拉得很長。他身上破爛的單衣被風吹動,露出的肌膚上,一道道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如同勛章。而那枚手腕上的淡金印記,此刻已化作一個渾圓、古老、仿佛由無數(shù)星辰軌跡勾勒而成的玄奧徽記,正散發(fā)著溫潤而內斂的暗金微光,如同煉獄歸來的烙印,也如同……薪火點燃的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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