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泛舟，本該是悠閑自在的美事，但黃芩把撐船的下人都趕了下去。

小舟隨波搖曳，漸漸遠離了湖岸。

徐思霧攏了攏衣袖，柔聲細語地道：“世子夫人可知？當年我姐姐與二殿下，便是在這碧波之上偶遇的。”

宋禧棠并不是很想知道。

她隨口應和道：“那還真是美好的初見。”

徐思霧語調感傷：“可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

黃芩接話道：“徐二小姐，人死不能復生，總是活在回憶里是沒用的，人要往前看。”

徐思霧唇角微挑，眸中帶刺：“黃姑娘的記憶，想必多是些不堪回首之事吧？”

沒了外人在，兩人開始夾槍帶棒地你來我往。

眼看這船要漫無目的飄下去，宋禧棠指尖輕敲船舷，問道：“你們誰會撐船？”

徐思霧搖頭：“我不會。”世家女子所學的六藝，可沒有撐船這一項。

黃芩自信地道：“這有何難。”

她拿起船尾的船槳，在水中劃了幾下，結果這船沒前進也沒后退，反倒滴溜溜打起轉來。

轉得宋禧棠有點頭暈，她扯了扯嘴角，起身拿過船槳。

“還是給我吧。”

這時，湖對面的文華殿陸陸續續有人出來，黃芩和徐思霧的視線都飄了過去。

當穿著寶藍色錦袍的二皇子姬連遇從殿中走出，兩人對視一眼。

宋禧棠剛把船前行的方向調整好，就聽見身后傳來撲通兩聲。

回過頭一看，船上的兩個人，沒了。

湖面只余兩團水花劇烈撲騰。

兩人落水濺起的水花揚了宋禧棠一身，她抹掉耳朵上的水珠。

她早有預感會發生點什么事，卻不想兩人能這么瘋。

這么大動靜，兩岸的人都瞧見了，賞花宴這一側應有黃芩安排好的人，已有宮女在大聲呼救。

“不好了！來人啊！有人落水了！”

見狀，宋禧棠當機立斷劃動船槳調轉船頭，往岸上去了。

她在鄉野長大，鳧水的本事不錯，但這兩個人一個她都不想沾，也不該她來操心，還是小命要緊。

湖對岸。

姬連遇正巧見到落水這一幕，一道水藍色，一道湘妃色，在水中掙扎沉浮。

他臉色驟變，一把攥住身側內監：“落水的是誰家女眷？”

二皇子身后，一道身影緩步而出，正是晏以昭。

小太監被嚇的臉色一白，忙道：“回殿下，水藍色的是徐家二小姐，那湘色衣衫的......應該是雍寧侯世子夫人。”

今日可巧黃芩和宋禧棠穿了同色衣衫，兩人都不是宮中常客，小太監也分不清。

姬連遇回身看向晏以昭，皺眉道：“我們先去救人！”

晏以昭目光掠過湖面，唇角似有若無地勾起：“二皇子請自便。”隨后，便不慌不忙地繞著湖面離開。

看著他負手悠哉而去的身影，姬連遇磨著后槽牙，道：“他果真是個冷血的。”

貞如長公主帶著兒媳露面的消息，已經在宮中傳開。眼見著為自己擋過箭的夫人落水生命垂危，晏以昭竟淡漠至此，就是個無心之人。

若是他的如云能再回到他身邊......

姬連遇轉頭看向湖中央，視線落到肖似二皇子妃的水藍色身影上，她撲騰的水花越來越小，他不再猶豫，直接跳進了湖中。

在宋禧棠劃到岸邊時，便聽岸上驚呼聲此起彼伏。

她回首望去，只見姬連遇已救起徐思霧，正奮力游向接應的船只。另一邊，黃芩亦被隨后趕到的太監撈起。

看來，這場戲，勝負已分。

二皇子當眾救起了徐思霧，男女大防已破，這關系就撇不清了。

安貴妃在岸上焦急地等待，跪地回稟的宮人朝著剛抵達岸邊的宋禧棠一指，不知說了什么，她目光一凜。

宋禧棠放下手中的船槳，小臂有點發酸，她在的這處沒有臺階，正想換個地方上岸，就聽頭頂傳來一人的怒聲。

安貴妃已經走到她面前，“你來告訴本宮，為何她們落水了，只有你完好無損的回來？”

這她哪里曉得，她們在搞什么幺蛾子。

宋禧棠坦然抬眸，道：“回娘娘，自然是因為我沒掉進去。”

落水背后必定有貓膩，安貴妃冷冷道：“偏偏只有你無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連她也掉進去，難道是什么好事？宋禧棠選擇閉嘴不答話。

此時，二皇子幾人上了岸，姬連遇將昏迷的徐思霧抱在懷中，大喊道：“來人！太醫呢！”

“如云！你別睡！醒醒！如云！”

驚慌之下，喊錯了人名都不知。

安貴妃聽得皺眉，道：“來人，帶徐二小姐到本宮殿內診治。”

徐思霧被人抬走，姬連遇的目光仍癡癡地追隨著她。

黃芩還清醒著，裹著干布巾跪在貴妃面前，哭著梨花帶雨。

“娘娘，都怪臣女沒有照顧好徐二小姐，都是臣女的錯。”

黃芩面露委屈之色，道：“是二小姐說想要游湖，說如云姐姐與二殿下就是在湖中初遇的。”

安貴妃垂眸審視道：“你們到底為何會跌落湖中？”

黃芩聲音發顫道：“是因......因......”

安貴妃瞇眸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本宮為你做主。”

黃芩扭頭，指著還在岸邊泊著的小船上的人，“是她劃船不穩，我們兩人都栽進了湖中。”

宋禧棠沒想到這錯處，竟還能拐著彎回到自己頭上。

但這罪責，她可不愿受。

“娘娘容稟。”

她聲音清亮，目光澄澈：“是黃芩將船上的下人趕下去的，也是她自己跳下水的，至于徐二小姐是如何落水的......”

二皇子將身上的干巾子撤掉，走到她面前，緊緊盯著她。

“你說，她是如何掉下去的。”

既然黃芩給她潑臟水，她也不介意給對方倒油，反正造謠一張嘴。

宋禧棠道：“我看著，倒像是被黃芩拉下去的。”

見二皇子神情忽而變得冷酷，安貴妃皺眉道：“此事本宮會查明，這里不是分辨之地。”

“查明？”

一個冷清的嗓音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晏以昭不知何時已行至近前，恰好停在宋禧棠身側。

他語態悠閑地道：“貴妃，剛好本官有時間。”

安貴妃道：“以昭，此事只是姑娘們的爭執，本宮協理六宮，是本宮職責所在，就不勞你了。”

晏以昭道：“謀害官員之女，已不是普通爭執，該去刑部走一遭。”

見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黃芩縮了縮身子，渾身發冷。

安貴妃臉色微沉：“無人提告，刑部何以受理？”

“誰說沒人告狀？”

晏以昭眉峰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