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芙也看見了李忘川，卻木然沒有任何反應，她的眼神十分空洞麻木，背微微佝僂著，雙腿微曲著，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身體的支柱。

“媽——”當遺體從法醫室推出，她發出一聲嘶啞的低哭就要撲過去。

“快攔住她！不要讓她看到受害人遺體！”殯儀館工作人員大叫。

法醫解剖后的遺體往往不堪目睹，送往殯儀館后的第一道程序就是遺體美容，然后才能供親屬瞻仰祭奠以及進行后續的火化事宜。

如果此時讓家屬看見了，恐怕要留下一生陰影。

然而蘇雪芙悲痛之下力氣非常大，表哥托尼蘇反應也慢了半拍，只抓住了她一個衣角，被她直接掙脫了。

剛好李忘川正站在推床和蘇雪芙之間，見狀猛的上前張開雙臂攔住她的去路。

“你走開！”蘇雪芙嘶啞著聲音大吼，顯然她已經哭過不知道多少遍了。

李忘川看見了她布滿血絲的眼睛中仇恨的光芒，心中一悸，晃神間，就被蘇雪芙躬下腰從他張開的臂膀下鉆了過去。

他再也顧不得那么多，猛的轉身，死死的抱住蘇雪芙的腰，幾乎將她整個人拔了起來，在她耳邊叫道，“蘇雪芙，冷靜！你媽媽也不會想讓你看見她現在的樣子！”

蘇雪芙卻像是失聰了一般，根本聽不進去一個字，兀自劇烈的掙扎著。她雙腿在地上猛蹬，雙手使勁去掰李忘川環抱著她腰部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了他的肉中。

李忘川像是毫無知覺，只管緊緊抱住不松手，蘇雪芙見動搖他不得，又猛的扭過頭狠狠一口咬在李忘川的肩膀上。

“嘶！”這一下讓李忘川倒抽一口涼氣，忍不住發出一聲痛罵，“你們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將阿姨帶走啊！”

包括黃毛托尼蘇和鄭乾在內的所有人都被蘇雪芙痛苦癲狂的模樣驚的一時愣在原地，李忘川這聲大吼傳入耳中，還是最見多識廣的兩位殯儀館工作人員最先反應過來，趕緊跑過去與法醫一起將推床推了出去。

直到那張推床被抬上殯儀館的車，駛出視線后，李忘川才稍微松手。

這一松手，蘇雪芙雙腿一軟，直接出溜到了地上。

李忘川趕緊又將她扶起來攙住，蘇雪芙的嘴巴一張一合，口水拉出了一條細線，喉嚨蠕動，卻咿咿呀呀的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李忘川看的心中一麻，偏過頭，臉上默默流下兩行淚來。

僵持了好一陣，蘇雪芙忽然哇的一聲哭出聲來，然后一頭扎進李忘川的懷中哭喊道，“媽媽！我沒有媽媽了！我再也沒有媽媽了！”

一邊哭，她擂鼓似的在李忘川胸口一拳接一拳的捶打著，李忘川被她捶的微微搖晃，腳下卻死死抵住，生了根般紋絲不動。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蘇雪芙漸漸哭的沒有聲音了，只有肩膀仍然一聳一聳的，李忘川才朝著一旁手足無措跟著抹眼淚的托尼蘇招了招手，將蘇雪芙交給他帶走。

一直等到快中午的時候，趙承志才從案發現場勘查回來。

回到辦公室，見李忘川竟然坐在沙發上，他愣了一下立刻堆出笑臉道，“你小子怎么在這兒？高考都結束了，不出去撒點兒野？”

李忘川道，“老趙，別裝了，我知道你壓力很大！”

趙承志一囧，也不再掩飾，點燃一根煙吸了一口問道，“你都知道什么了？跑我這兒干嘛來了？”

李忘川開門見山道，“我知道咱們縣里發生了惡性案件，知道你被上面下了死命令，破不了案就得引咎辭職，我還看了案件材料，也見到了死者！”

“我等在這里是有些推測，想給你辦案提供一個思路。”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趙承志話一出口就想到了鄭乾，罵道，“好你個鄭乾，回頭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忘川不能說是自己重生回來的所以知道結果，也不能告訴趙承志他會因為這件事斷送前途甚至連累趙秋水母女，只能盡可能的展現自己的邏輯，以理服人，“叔，這些不重要，我只說一下我的想法，你自己去判斷。”

“這個案發現場除了車輪，沒有其他痕跡留下，但拋尸體卻顯得很草率，我認為相比兇手用極高超的專業手法抹去了現場痕跡，案發地并非第一現場的可能性要更大，此其一。”

“受害人被性侵，也被劫走現金，情殺、見色起意和見財起意都不能排除，但兇手除了劫走現金，還拿走了受害人的首飾、銀行卡、手表等，還將受害人的車開走，見財起意的可能性更大，此其二。”

“案發地很偏僻，受害人大概率熟悉地形，本地人可能性很大。”

“劫財沒必要殺人，兇手下手如此果斷，很可能是認識兇手，或者兇手有顯著特征擔心被認出，比如瘸子、啞巴、結巴、殘廢等，這樣可又以縮小一些調查范圍！”

“殺人前還性侵，兇手膽子大、心態穩，大概率不是第一次犯案，可以把本縣和周邊縣市近幾年所有搶劫、傷害案件報過警的材料全部再篩查一遍，重點排除。”

趙承志一開始并不指望李忘川說出什么獨到見解來，但卻越聽臉色越凝重，越來越驚訝于李忘川的分析，后面還拿出小本子寫寫畫畫起來。

李忘川努力回憶，確認自己所知的細節沒有遺漏之后，起身告辭離開。

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對趙承志都很關鍵，自己只是一個高中生，又不是爽文男主，不可能親自辦案，但將范圍縮小到這種程度后，三天破案還是很有可能的。

不知不覺間已經快十二點了，李忘川走出縣局門口時，正好看到趙秋水迎面走來，她穿著一件白T恤加牛仔短褲，一雙大長腿在陽光下璀璨的晃眼睛，引的路上行人紛紛注目。

“停，你干嘛去？”李忘川攔住趙秋水。

趙秋水揚了揚手中的飯盒，沒好氣道，“給我爸送午飯，咋了，還得向你請示嗎？”

剛說完，注意到李忘川手臂上抓痕，她直接就將飯盒丟在地上，抓住他的手臂道，“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