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對著遠處的沈括抱拳行禮。

沈括則是甩了甩發麻的雙臂，粗布衣袖下隱約可見幾道細小血痕。

盡管顧云的拳法級別很高，但二人境界差距過大，只能讓沈括受一點皮外傷。

但沈括的內心還是震動不已，死死盯著顧云，目光復雜，仿佛要將這神秘的青年看透。

顧云只是平靜地和他對視，淡淡道：

“現在，可以喚我一聲師弟了嗎？”

沒有任何得勝的高傲，一如之前那般平靜。

沈括沉默片刻，終是閉上眼睛重重嘆了口氣，轉身走向一旁的廂房，背影略顯僵硬。

庭院內一時寂靜，唯有風吹落葉的沙沙聲。

沒肯定，也沒否認？

這是不好意思嗎？

顧云眉頭一挑，深深呼出一口氣。

一番酣戰，氣血再次虧空。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虎口處已經有細小血口裂開，混著汗水膠黏無比。

就算是壓到煉皮境，沈括這個師兄依舊強悍。

就算最后沒有恢復武師的境界，那一記天罡誅妖拳也頂多破開他的皮膜。

果然，境界差距不是武學能夠輕易彌補的。

“師弟好本事。”

一道清朗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蘇云秋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側，拍了拍顧云肩膀，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贊嘆。

“剛才可是《天罡誅妖拳》？”

顧云沒有掩飾，點了點頭。

“果然。”

蘇云秋深深吸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驚嘆。

“我現在知道，為什么師傅會收你為內門了，沈括和我都沒修成這本拳法，你的天資著實恐怖，堪稱妖孽啊。”

“僥幸罷了。”

顧云搖搖頭，卻換來蘇云秋的一聲輕笑。

“圓滿一指功和奔雷步也是僥幸？”

顧云干笑兩聲，順勢轉移話題：

“師兄，現在能告訴我，師傅去何處了么？”

蘇云秋神色一肅，點了點頭：

“西域煌龍窟近日異動頻繁，師傅身為斬妖司副將，自然要去鎮壓。”

“煌龍窟？”

顧云瞳孔微縮。

原身記憶翻涌而來——

千年前，那頭超越武圣的孽龍突然出現。

這孽龍堪稱妖魔始祖，自稱龍神，乃天地孕育。

它帶著數十萬妖魔，肆虐人間，屠戮百萬凡人，引發妖魔戰爭，流血漂櫓。

最終在斬妖司五位斬妖大將，一位斬妖圣的全力下，才被勉強鎮壓在西域龍窟。

可即便如此，每隔百年，孽龍便會沖擊封印，引發妖氣暴動。

每一次暴動，都是妖魔爆發。

斬妖司不得不派出大部分中堅力量堅守西域。

“吱呀——”

正思索間，廂房木門“吱呀”一聲推開。

沈括大步走出，左手還攥著三把掃帚。

他故作不經意地走到顧云跟前，先是從懷里掏出一本嶄新的武學，扔給顧云。

“學這個。”

顧云略感驚訝，低頭看了看封面。

《山海樁》

眼前頓時出現一行小字。

【秘法】

武宗·山海樁（未入門）

見顧云沒有反應，沈括皺了皺眉頭，硬邦邦地解釋一句：

“鐵衣樁上限太低，練到死也破不了武師。”

“多謝師兄。”

顧云笑了一聲，忙抱拳行禮。

“無需禮數，給。”

說著沈括丟給二人一人一把掃帚：

“干活。”

說著，自己拿著掃帚掃起了地上的碎石落葉。

那把正常大小的掃帚，在魁梧的沈括手里居然像是小玩具，頗為喜感。

“我也要掃？”

蘇云秋笑了兩聲，看了看低頭干活的顧云，卻只收獲了沈括的冷眼：

“內門弟子私斗，旁觀者同罪，你方才看戲看得挺開心？”

蘇云秋啞然，只得接過掃帚。

三人沉默著清掃庭院，碎石落葉漸歸整齊。

……

屬于顧云的小屋內，簡單的家具陳列。

一張窄床、一套桌椅、一盞油燈和一方青石打坐臺.

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欞，為盤坐臺上的顧云鍍上一層金邊。

此刻，他正緊閉雙眼，盤膝而坐，周身隱隱有赤紅色的氣血纏繞，如同燃燒的紅綢帶。

石臺上，散亂地擺放著十幾個鼓囊囊的布袋。

濃郁的藥香從中彌漫出來，氣味各異，交織在一起，充斥著整個狹小的空間。

顧云的手時不時探出，隨意抓出幾顆丹藥，看也不看便丟入口中，咔嚓咬碎吞咽入腹。

半柱香的時間里，他就已經吞下了十幾顆丹藥。

“以丹藥補根基，借氣血淬體魄，煉皮煉肉當水到渠成。”

感受著胸腹間澎湃洶涌、幾乎要溢出的渾厚藥力，顧云心念如電。

‘門。’

那扇三米高的玄奧光門，無聲無息地再次出現在他眼前。

顧云睜開眼睛，掃過光門上流淌的微光文字，掠過幾行，視線最終停留下來。

【秘法】

武宗·山海樁（未入門）

【領悟點：14】

“如今的我，兩大武師武學已修成圓滿，還有武宗級別的誅邪拳傍身，以煉皮境界，能夠輕易擊潰尋常武徒境。”

“眼下真正限制我實力上限的，就是境界。”

“唯有將境界提升上去，我的綜合戰力才能迎來質的飛躍。”

顧云從未忘記自己降臨此界的根本目的。

竭盡所能，提升實力境界，搜羅萬般武學功法。

唯有如此，才能在駐留時限到來、重返主世界之前，篩選出能讓主世界的自己，以最快速度踏上氣血武道的功法！

武宗級別的樁功，還不夠。

至少武圣。

“此界武道，四大境界，每境四期，初期中期后期巔峰。”

“主世界十五階進化等級，每階十層。”

“武徒巔峰，力達千斤，相當于主世界的一階進化者。”

“師傅亭長虹乃武宗中期，估摸勉強觸及二階進化等級的門檻。”

“當務之急，先提升境界！唯有境界到了，才能支撐我先學遍斬妖司的武學功法。”

目標既定，顧云不再猶豫，意念鎖定《山海樁》。

【消耗4點領悟點，《山海樁》提升到小成】

“轟！”

腦中一陣炸響，龐大的信息感悟涌來。

氣血運行、筋骨震蕩、氣機牽引……

顧云心神俱震，花了數秒才將感悟吸收干凈。

他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精光爆射，清澈得如同被山泉洗過。

“原來樁功還能如此……”

顧云起身直接跳下打坐臺，開始站樁。

他雙腳微分，脊柱如龍，一股沉渾厚重的氣息從足底升騰而起。

一股鐵衣樁從未有過的感受涌上心頭。

周身皮膜、筋肉、骨骼、氣血、經脈、乃正在煉化的澎湃藥力……

竟都纖毫畢現在心中，仿佛開了天眼一般通透。

與此刻這種“我身盡在眼底，洞察秋毫”的通透感相比，《鐵衣樁》圓滿所帶來的氣血感知，簡直就是兩眼一抹黑。

說通俗點，前者就是紅外攝像頭，后者就是瞎子。

同時，顧云對氣血操控的能力也呈直線上升。

若起初他操控氣血如掄百斤大錘，艱難阻塞，那如今氣血便如鴻毛般輕盈。

隨意運轉間，已經沖擊了皮膜數十次。

“嗤嗤嗤——”

顧云體內頓時響起細微卻密集的、如同砂紙打磨皮革般的聲音！

一股難以言喻的燥熱感從皮膚深處猛烈爆發。

每一次氣血沖擊，都讓皮膜的結構發生著細微卻堅實的改變，變得更加致密、堅韌，仿佛在經歷千錘百煉！

窗外。

兩道身影如同壁虎般貼在窗欞邊，只露出小半張臉，屏息凝神地望向屋內。

“這……這就入門了？！”

蘇云秋壓得極低的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他瞪圓了那雙清明的眸子，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的沈括，

“喂，你猜咱這個小師弟要多久突破煉皮？”

沈括沉默著，濃眉緊鎖，目光死死鎖定屋內。

他看到顧云渾身熱氣蒸騰如沸，皮膚表面泛起一層紅色氣膜，氣血奔涌之聲隔著窗戶都隱約可聞。

他又看見，顧云松開了架勢，竟毫不停歇，又躍上石臺，抓起丹藥如同吃糖豆般“咔嚓咔嚓”猛嗑。

沈括緩緩伸出了兩根粗壯的手指。

“兩天？”

蘇云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清秀的臉上突然露出出一絲笑意。

“嘖嘖，既然沒否認，那看來你這‘師兄’是認下這位師弟了？”

沈括白了蘇云秋一眼，引得后者哈哈一笑。

“也是，我用了一個月，你二十多天，小師弟這么妖孽，兩天倒也解釋得通……”

“蠢貨，是兩個時辰啊。”

沈括冷哼一聲，

“你沒跟他交手你不知道，他誅邪拳早已入門，估計已經邁入小成。”

“就連師傅，也在入門蹉跎了五年，你說煉皮對這家伙來說算是瓶頸嗎？”

話音剛落，蘇云秋剛要開口，突然就閉上了嘴，二人齊齊望向屋內。

“額……這是在干什么？”

蘇云秋愣了。

“好像是突破煉皮了……”

沈括嘴角抽搐，嘆了口氣，一臉無奈地退開了窗邊。

這哪有兩個時辰，兩分鐘都沒到……

屋內，只見又爬下石臺的顧云，周身赤紅色的氣血不再擴散而出，反而是猛地向內一縮！

小屋內濃郁的藥香仿佛被一只無形大手攪動，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瘋狂地朝著顧云的身體涌去。

如同百川歸海，盡數斂入體內。

緊接嗡的一聲，一層肉眼可見的、宛如實質的白玉光澤，驟然自他全身皮膚之下透體而出！

這光澤并不刺眼，卻帶著一種沉凝、厚重、堅不可摧的質感，仿佛他整個人瞬間被澆筑成了一尊人形玉像！

“成了？！煉皮境……還是玉皮？！”

蘇云秋失聲低呼，清秀的臉上寫滿了震撼！

“吱呀——”

“二位師兄，找云波有何事？”

門扉推開，一股濃郁卻不顯腥燥、反而夾雜著一絲奇異藥香的血氣，如同實質般沖門而出，一道人影踏立而出。

這還是顧云嗎？

還是劉云波嗎？

原身劉云波，皮膚是風吹日曬的古銅色，肌肉虬結賁張，如同金鐵澆鑄，面相憨厚與粗糲，長相只能算普通。

此刻的顧云，皮膚白潔如玉，甚至有微光閃爍。

五官仿佛被精心雕琢過，劍眉星目，鼻梁挺直，下頜線條清晰有力。

雖然比不上蘇云波那女子般的面容，但也差不到哪去，屬于是美男子一列了。

原本那身極具壓迫感的龐大肌肉，此刻竟奇異地“濃縮”了幾分。

線條變得更加流暢、精悍，如同千錘百煉后去除了一切冗余的鋼坯。

但這精煉的軀體下，卻明顯蘊含著比之前更加恐怖凝練的力量！

僅僅只是隨意站在那里，一股沉渾如山岳，內蘊如汪洋的氣息便無聲彌漫開來。

“長得這么俊嘍，差點認不出來！”

蘇云波調侃。

三人并排，談笑而行。

……

時光如梭。

三年悄然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