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就讓那畜生肆意妄為？！”

沈括面色鐵青，猛然起身，一拳捶在玄鐵方桌上。

武宗中期的浩瀚氣血猛然噴發，讓厚重的鐵桌瞬間粉碎一地！

“沈括，不要著急。”

身旁，頭發花白的亭長虹抬手按上沈括肩膀，瞬間平息了席卷會議室的氣血。

沈括這般行為，已經算是失態無禮。

可會議室中，三十六位武宗高手，沒有一人出言呵斥。

他們皆是面色陰沉，眉間掛著一絲抹不去的愁緒。

三十五年前，斬妖司佛陀寺除魔徹底失敗。

討伐部隊危在旦夕之際，鎮獄雷將暴露武圣境界，扶大廈于將傾，覆滅佛陀寺妖僧，斬殺煌龍孽龍投影。

三十年后，封印大陣盡數摧毀，西域孽龍徹底復蘇。

西域三十六城，地動山搖，血雨傾盆。

持續三十日的血色暴雨，武師境以下碰著就死，武宗沾上就傷。

孽龍吞噬上萬妖魔，實力重回武圣巔峰。

斬妖圣重傷退敗，七位斬妖大將，三死三傷，還有一位神志渙散境界跌落武宗巔峰。

誰也能看得出來，孽龍此次復蘇程度遠超之前。

人族岌岌可危，形勢嚴峻無比。

“我主張即刻集結所有武圣，強攻西域龍窟，趁孽龍未完全蘇醒時將其重創！”

沈括見眾人沉默不語，當即眉頭一皺沉聲出口。

話音剛落，當即有數道支持聲音響起，卻占了不到三成之數。

“不妥。”

“怎么不妥？”

沈括聞言咬牙，猛地轉向發話之人，剛要發火。

可待看到對方那清秀面孔，便頓時泄了氣，眉頭緊皺：“說說理由？”

“孽龍如今乃是武圣巔峰，其下十二龍主也都是武圣中期，另有九十六武宗巔峰妖魔侍衛。”

“而我人族，就算斬妖司集結天下宗門，能夠戰斗的武圣不過八位，武宗堪堪四十六位。”

蘇云秋嘆了口氣，眼中精芒閃過：

“數量懸殊，強攻等同送死！”

“正是如此，我等才該主動進攻！”

“孽龍僅僅恢復到武圣巔峰修為，近年也是那十二龍主率妖魔屠殺人族，孽龍躲在龍窟休養生息。”

“若等到孽龍超越武圣，我等將毫無勝算！”

“斬妖圣重傷，我人族沒有武圣巔峰，拿什么和那孽龍斗？！”

“那就在這里等著，等它恢復元氣，等它調集更多妖魔，然后踏平我們的城池，殺光我們人族？！”

見自己平日里相處和睦的兩位徒弟吵得激烈，甚至劍拔弩張。

沈括趕緊攔下二人，站起身，掃視了眾人一遍，朝著上首那四道身影行了一禮。

“敢問諸位大將，我人族當如何破局？”

座上四位皆是斬妖司大將。

有兩位，是孽龍出世，西域淪陷，從西域退居鎮守斬妖司。

另外兩位，便是三十五年前謀劃斬妖大典的兩位。

赤陽大將頭發花白，氣息強盛不少，可相比三十五年前，眼中的銳利卻削減大半。

另外一老年大將，外表并無多少變化，只是和其他三位大將一樣，眉宇間浸著化不掉的憂愁。

氣氛詭異的沉默了許久。

終于，赤陽大將嘆了口氣，搖頭出口：

“云秋副將說得對，此次一去，恐怕有來無回。”

“你們未達武圣，不知武圣間差距多大。”

“實際上，在斬妖圣大人落敗之后，我們等便失去了與那孽龍對抗的資格……”

“除非人族再出一位武圣巔峰，否則滅族則是朝夕之間。”

赤陽大將語氣平靜，在眾人心中卻如同敲響了喪鐘。

攻則必敗，守也無望。

會議室中，只剩下眾人粗重壓抑的呼吸聲。

絕望如同冰冷潮水，無聲無息地漫過了每個人的心口，堵得他們喉嚨發緊。

沈括緊握的雙拳無力松開，臉色陰沉。

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爭辯什么，可看到在場數十位武宗武圣失魂落魄的模樣。

心中不由自主地升上了一層陰霾。

而這般沉重的死寂，被一道清朗的女聲打破：

“或許，我們還有第三種方法。”

眾人紛紛瞪大了眼睛，猛然看向發言者。

只見對方一身武服干練，渾身氣血磅礴，雖已然五六十歲，卻也掩飾不住其絕美的面龐。

“清河……”

清河身旁，一位頭發花白的青袍老人微微皺眉。

“劍仙，讓她說罷。”

赤陽大將揮了揮手，清河則朝大將拱手行禮。

“三十五年前，孽龍曾降下投影，妖僧踏天而行，血光漫天籠罩，威壓甚至要壓過大將。”

“絕望籠罩所有斬妖人，我等幾乎淪為待宰羔羊，那時，又是誰力挽狂瀾？”

她的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塵封在眾人記憶深處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山巔之上，魔手遮天，龍軀綿延百里，污血橫流。

那道黑袍身影，裹挾無量雷光，一劍裂地劈天，破開血手，斬殺孽龍……

“鎮獄雷將！”

有人下意識低聲出口，眾人聽到這個名字，眼中熄滅的火焰瞬間被重新燃起。

“不錯，就是鎮獄雷將！”

清河斬釘截鐵，堅定目光掃過眾人。

“當年云波師弟斬盡佛陀寺妖魔，便帶領我等返回斬妖總司。”

沈括開始回憶。

“一到斬妖總司，他便要求取出總司全部武學功法，邀兩位大將共同論道數月。”

“數月后，云波師弟出關，對我們說是要游歷天下，追逐武圣大道……”

聽到這，赤陽大將和老將眼中終于閃過一絲復雜之色。

赤陽大將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懷念，緩緩開口。

“當年，鎮獄雷將與本將，還有玄德老將坐于藏書閣。

說是論道，其實我二人只是為鎮獄雷將挑揀武學……

數萬武師武學，上千武宗功法，以及那十二本武圣珍品，浩如煙海，堆疊如山，皆擺于地面。”

“鎮獄雷將每每草草翻過一本，便丟在一旁。”

“本想鎮獄雷將只是走馬觀花，當我忍不住問起一本武圣圣典的關竅時，鎮獄雷將寥寥幾句答復，竟然透露出超脫圓滿之境！”

老將玄德也重重點頭，聲音沙啞地補充道：

“不止如此，他對每一本武學，無論品階高低，皆能一語中的，直指本源，仿佛已經苦修頓悟數十年一般……”

“末將不敬，可還要說上一句，這等悟性，恐怕連叱咤每個時代的斬妖圣，都難望其項背！”

赤陽大將微微點頭：

“三天，我與玄德大將目睹鎮獄雷將，將那上萬武學瀏覽完成，便就地進入頓悟心流。”

“數月后，鎮獄雷將方才蘇醒，周身那如淵似海的氣息竟仿佛消失殆盡，返璞歸真。”

“他看向我們，問了一句——”

“武圣之上，可有前路？”

武圣之上，是什么境界？

自氣血武道建立，妖魔孕育人間。

唯有那頭自古存在的孽龍，達到了武圣之上的境界。

“未等我們回答，”

赤陽大將接著道。

“他便起身，留下幾句話：‘孽龍之禍，根源未除，我需去尋那前路。’”

“待決戰之時，我自歸來，若那孽龍真正出手，企圖隕滅人族——”

“只需高呼‘鎮獄雷將’三聲即可。”

“說完，他便消失原地，三十五年再無音訊……”

沉默片刻。

突然，沈括猛地站起，眼中爆發出狂喜。

“聽見了嗎！云波師弟留下話了！他定會歸來！”

雖然只是口頭話語，可也勉強給心中絕望的人們帶來一絲光亮，死氣沉沉的氣氛緩解不少。

“三十五年杳無音信……”

一位西域退回來的大將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悲觀。

“孽龍已然復蘇，其勢滔天。”

“三十年前，孽龍與雷將發下毒誓，必將其挫骨揚灰，可三十五年未見其人……他是否還活著？”

“是否真能突破那虛無縹緲的‘前路’？還是早已葬身某處險境，或是……遠遁他方避禍了？”

“就算他能回來，真能與近乎無敵的孽龍爭斗？”

“住口！”

沈括須發皆張，怒目而視，居然直面反駁起一名大將！

“云波師弟絕非貪生怕死、背棄承諾之人！”

在場，頓時有亭長虹，清河，蘇云秋等人站起支持。

這些人，無一不是三十五年前，被那血光中的雷影救下之人。

“但希望不能只寄托在一句承諾上！”

另一位武宗憂心忡忡。

“孽龍爪牙日盛，我們……”

“夠了！”

赤陽大將沉聲喝止了爭論，疲憊卻決絕地揉著眉心。

“無論如何，鎮獄雷將的承諾，是我人族一線生機！”

“然強敵當前，坐以待斃亦不可取。”

“傳令，收縮防御，加固大陣，搜集一切資源，持久堅守斬妖總司，匯聚天下宗門。”

“同時，派出所有能動的斥候，搜尋一切關于雷將的蛛絲馬跡！”

最終，會議在一種沉重而復雜的氣氛中結束。

由于顧云這一句承諾，眾人選擇了以守為主，攻守并進，苦苦等待起那來自三十五年前的承諾。

時光如梭。

妖魔越加猖狂，人族拼死抵抗，眨眼間，

便是五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