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官道上疾馳三天后，轉入一條隱蔽的山路。南星掀開車簾，只見兩側山勢漸陡，嶙峋怪石如刀削斧劈。晨霧繚繞間，隱約可見遠處峰頂有座青灰色建筑群。
“那就是藥王谷？”南星的聲音因連日的奔波而沙啞。
顧臨淵點點頭，肩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但臉色仍有些蒼白。他手中握著那本染血的研究筆記，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谷中有叛徒。”
南星默然，這三天他們遭遇了四次伏擊，對方似乎總能預判他們的路線，若非顧臨淵對山勢了如指掌，恐怕早就落入敵手。
馬車突然一個急停，前方山路中央站著個須發皆白的老者。
“師父！”顧臨淵一躍下車，卻在三步外硬生生剎住腳步。
老者緩緩抬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南星這才注意到，他的雙手被一條細若發絲的金鏈鎖著，鏈子另一端隱入袖中。
“別過來。”老者聲音嘶啞，“我身上有蠱。”
顧臨淵臉色驟變：“趙家下的？”
“是二長老。”張教授苦笑，“他投靠了趙丞相。”說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黑血噴在地上，草葉瞬間枯黃。
南星立刻取出銀針，卻被顧臨淵攔住：“是'牽機蠱'，碰不得。”
“小姑娘就是新來的47號？”張教授打量著南星，突然用英語說道，“What year are you from?”（你來自哪一年？）
“2023年。”南星下意識回答，隨即瞪大眼睛，“您真是...“
“神經外科，張明遠，1999年穿越。”老者疲憊地笑了笑，轉向顧臨淵，“小顧，谷里設了埋伏。二長老知道你們要來。”
顧臨淵眼中寒光一閃：“師父可知破解牽機蠱的方法？“
“需要三個穿越者的血。“張教授看向南星，“還缺一個...”他艱難地抬起被鎖的雙手，“師父，試試我的。”顧臨淵把手伸過來。
南星疑惑地看向他，“來吧！”顧臨淵沒有看南星，直接握住南星拿匕首的手，輕輕劃開自己手指，南星見狀也把自己和張教授的手指劃開，這時張教授說道:“把血涂在金鏈上。”
南星依言而行，血液接觸金鏈的瞬間，竟發出“嗤嗤”的聲響，細鏈如活物般扭動起來，最終“啪”地斷開。
“快走！”張教授突然推了顧臨淵一把，“他們來了！”
山路上方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顧臨淵二話不說背起張教授，拉著南星鉆進路旁的密林。南星跟在后面，聽到老者伏在顧臨淵耳邊低語：“實驗室...地下三層...資料...”
密林深處有個隱蔽的山洞。三人剛躲進去，外面就傳來追兵的呼喝聲。黑暗中，南星感覺到顧臨淵的手在微微發抖。
“師父，您撐住。”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脆弱，“我這就帶您回谷里解毒。”
張教授搖搖頭，從懷中摸出把鑰匙：“聽我說...地下三層...有個鐵柜...里面是...我這些年...的研究...”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找到...穿越的...原因...”
洞外腳步聲漸近，張教授突然抓住南星的手：“小姑娘...照顧好...小顧...他其實……”
話未說完，老人家的手突然垂下，顧臨淵顫抖著探他鼻息，整個人如遭雷擊。
“師父！“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讓南星心頭劇震。
洞外的追兵似乎聽到了動靜，腳步聲急速逼近。南星當機立斷，一把捂住顧臨淵的嘴，在他耳邊低語：“張教授用命換來的情報，不能浪費！”
顧臨淵渾身僵硬，但終于點了點頭。南星摸出隨身攜帶的藥粉，撒在洞口——這是她按現代知識配制的煙霧彈，遇風即燃。
“閉氣！”
濃煙瞬間充滿洞口，趁著追兵大亂，兩人從山洞另一端鉆出，借著灌木叢的掩護向山頂疾奔。
藥王谷的正門已不能走。顧臨淵帶著南星繞到后山一處懸崖，指著峭壁上幾乎看不見的藤梯：“從這里下去，直通藥廬。”
藤梯年久失修，每踏一步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下到一半時，南星的裙擺被突出的巖石勾住，整個人猛地一晃。
“小心！“顧臨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兩人懸在半空，腳下是萬丈深淵。
南星抬頭看他，發現這個總是游刃有余的男人眼中滿是血絲，下頜繃得死緊，張教授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了。
“我沒事。“她輕聲道，小心地扯開裙擺，“繼續。”
谷底比想象中熱鬧，錯落的房舍間，藥童們穿梭忙碌，晾曬藥材的架子排成整齊的方陣。顧臨淵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帶著南星避開主路，鉆進一條隱蔽的地道。
“藥王谷分天地人三層。”他低聲解釋，“我們現在在人層，叛徒主要控制天層。”
地道幽深曲折，墻上的火把投下搖曳的光影。南星注意到某些轉角刻著奇怪的符號——有的是化學式，有的是數學公式，明顯是穿越者留下的標記。
“到了。”
顧臨淵在石壁某處一按，暗門無聲滑開。門后是個寬敞的實驗室，各種儀器琳瑯滿目。南星瞪大眼睛——這里簡直像個小型科研中心！顯微鏡、離心機、甚至還有臺簡陋的發電機！
“這是...”
“歷代穿越者建造的。”顧臨淵快步走向角落的鐵柜，“師父說關鍵資料在這里。”
鐵柜上了三重鎖，顧臨淵試了幾把鑰匙都打不開，最后是南星發現鎖眼形狀與張教授給的鑰匙吻合。
柜子里整齊碼放著幾十本筆記，最上面那本封面上寫著《時空穿越的量子力學解釋》。南星剛拿起書，一張照片從中滑落——是張泛黃的黑白合影，十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站在實驗室前。
“這是...”
“藥王谷歷代穿越者。“顧臨淵指著照片一角，“這是師父，1999年來的。“他的手指移到旁邊一個年輕人臉上，“這是我，2015年穿越。”
南星倒吸一口涼氣。照片上的年輕人雖然發型不同，但那眉眼分明就是顧臨淵！
“你...也是穿越者？”
顧臨淵苦笑：“算是吧，不然怎么會懂那么多現代醫學知識？師父說我們是平行世界的兩個人。”他翻開筆記某一頁，“師父研究發現，穿越不是偶然，而是...”
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話，實驗室的門被暴力破開，十幾個持刀大漢沖了進來。為首的是個留著山羊胡的老者，眼中閃著陰毒的光。
“叛徒！”顧臨淵將南星護在身后。
二長老陰森森地笑了：“顧師侄，丞相大人等你多時了。”他一揮手，打手們立刻散開包圍，“把那個女穿越者也帶走，丞相重重有賞！”
顧臨淵突然從腰間解下夜梟令牌，往地上重重一摔。令牌應聲碎裂，一團紫色煙霧瞬間彌漫開來。
“閉氣！”他拉著南星沖向另一側的暗門。
二長老的怒吼在身后響起：“攔住他們！死活不論！”
暗門后是條狹窄的甬道，蜿蜒向下。南星跑得肺葉生疼，卻不敢停下。身后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突然，前方出現一道鐵門。
“地下三層！”顧臨淵飛快地輸入密碼——竟然是圓周率的前六位數！
鐵門滑開，里面是個圓形大廳，中央矗立著個巨大的金屬裝置，看起來像是...
“粒子加速器的雛形？”南星驚呼。
“師父畢生心血。”顧臨淵沖到控制臺前，快速操作著，“他相信穿越與量子隧穿效應有關。”
追兵已經沖到鐵門外。二長老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來：“沒用的！整個藥王谷都在我掌控中！“
顧臨淵充耳不聞，繼續調整儀器。南星注意到控制臺上有個顯眼的紅色按鈕，旁邊標注著“緊急情況使用”。
“這是...”
“師父留下的最后手段。”顧臨淵的聲音異常平靜，“啟動后，整個地下三層會封閉，里面的所有人...”
南星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同歸于盡的裝置！
“你走吧。”顧臨淵突然遞給她一把鑰匙，眼里滿是不舍。“從那邊的小門出去，直通后山。”
“那你呢？”
“我留下啟動裝置。”顧臨淵看向她的眼神溫柔而決絕，“藥王谷的秘密不能落入趙家手中。”
南星沒有接鑰匙，而是轉身走向另一個控制臺：“告訴我怎么做，我幫你。”
“你...”
“別廢話了，夫君！“南星故意俏皮地說。
顧臨淵怔了一瞬，突然笑了，兩人默契地分頭操作，儀器的嗡鳴聲越來越響。鐵門已經被撞得變形，二長老歇斯底里的叫罵聲清晰可聞。
“倒數三個數！”顧臨淵高喊。
“三！”
鐵門被撞開一道縫隙。
“二！”
二長老猙獰的面孔出現在門縫中。
“一！”
南星重重拍下紅色按鈕。
剎那間，整個大廳亮如白晝，一道藍光從中央裝置射出，在空中形成個旋轉的漩渦。追兵們驚恐地后退，二長老卻瘋狂地往前沖：“攔住他們！那是...”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藍光掃過之處，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般僵在原地。南星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也開始變得透明！
“量子態轉化！”顧臨淵一把抱住她，“別怕，抓緊我！”
天旋地轉中，南星感覺自己在被撕裂又重組。最后的意識里，她聽到顧臨淵在耳邊說：“記住，無論在哪個時空，我都會找到你...”
當視野再次清晰時，南星發現自己站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上。周圍高樓林立，車水馬龍，行人匆匆。一個巨大的電子屏正在播放新聞：
“2023年國際量子醫學研討會今日在京召開...”
她回來了？回到現代了？
“顧臨淵？”南星慌亂地環顧四周，卻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起，屏幕上是個陌生號碼，南星顫抖著接通，聽筒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南星醫生，我是顧臨川。關于你在手術室遇到的量子異常現象，我想我們可以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