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窗外的喧囂聲漸漸被暮色吞沒。溫華坐在酒店床沿，盯著手機屏幕發呆。已經撥了三次，S依然沒有接聽。他又發了一條信息，依舊石沉大海。

他有些煩躁地搓了把臉，仰頭靠在床頭。今天本是S安排他返程的日子，可到現在連一句話都沒回。他不知道是出了什么狀況，還是對方故意冷處理，但一種被拋下的感覺正一點點浸入胸腔。

他打開房間的冰箱，只有瓶裝水和兩個面包。他猶豫了片刻，穿上外套，出了門。

夜晚的靜江比白天更具誘惑力。街道邊的小攤升起炊煙，巷子里傳來烤串滋滋作響的聲音，啤酒瓶碰撞聲和人群的笑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一種久違的生活氣息。溫華沿著街走了一段，在一處熱鬧的小攤前停下。鐵皮棚搭成的臨時棚子下，擺著七八張塑料桌，紅藍交錯的燈光把夜色渲染得微微發暖。

他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要了兩瓶本地啤酒、一份烤羊肉串和一盤蒜香花甲。不一會兒，啤酒先被送上來，泡沫沿著瓶口溢出，散發出冰冷微苦的氣息。

溫華喝得很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像是要把這些日子在基地壓抑到極點的郁結和壓抑一口氣發泄出來。他不太愛說話，但酒精讓人遲鈍、放松，偶爾抬頭看看周圍人臉上的笑意，他竟有點羨慕那種不知真相的輕松。

“來，再來一瓶。”他對攤主揮了揮手。

當酒勁上頭的時候，他的世界變得模糊而遲緩。耳邊的聲音像隔了一層棉，腳下也像踩著漂浮不定的云。他起身結賬的時候，有些踉蹌，扶了桌子才沒摔倒。

燒烤攤到酒店并不遠，步行大約十分鐘。溫華沒有叫車，他覺得自己還能走。夜風帶著淡淡的濕氣，吹得他微微清醒。他走進一條短巷子，這是通往主街的捷徑，白天他走過一次。

巷子里很靜，只有遠處燈火閃爍。他剛走到一半，身后忽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溫華下意識地回頭，但什么都沒看到。

他皺眉，繼續往前走，卻發現前方也站著兩個人影——黑衣、戴帽，站在路中央，像是故意攔住去路。溫華警覺地停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后頸忽然一麻——一根電擊棒猛然貼上他脖子。

世界驟然陷入黑暗。

他最后聽到的，是自己跌倒在地前，那人低聲說的幾個字：“帶走，干凈利落。”

溫華醒來的時候，腦袋像被人猛擊過一樣沉重，喉嚨干澀得仿佛吞下一把鐵屑。他努力睜開眼，四周卻一片昏暗。只有頭頂一盞冷白色的燈亮著，泛著刺眼的光，把他整個人照得像被放在解剖臺上。

他發現自己被固定在一張金屬椅子上——那不是普通的椅子，而是標準的審訊椅，帶有手腕、腳踝和腰部束縛裝置。椅背是冰冷的金屬，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在提醒他：現在不是在酒店，也不是做夢。

他下意識掙了掙，金屬的束帶應聲發出“咔”的輕響。他徹底清醒了。

不遠處的陰影中，一個人緩緩走了出來。男人穿著深灰色的便裝，身材中等，戴著一副薄邊眼鏡，手中拿著一份文件夾，神情冷靜而干練，像是某種早就設定好的角色。

那人站在光影邊緣，低頭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夾，像是在確認什么，又像在給溫華足夠的心理壓力。

“溫華，我知道你在給安庫工作。他給你多少錢？”

他語氣平緩，卻透著一種篤定，“我能翻兩倍。”

溫華盯著他，眼神沒有明顯的起伏：“我不認識安庫”

那人嘴角勾了一點笑意：“只要你知道一件事——你現在并不是非走一條路不可。你做的那些事，安庫并不感激。你知道的太多，他們反而開始警惕你了。”

溫華沒吭聲，垂著眼，像在考慮，又像在整理自己的意識。電擊留下的后遺癥讓他仍覺得世界在輕微晃動。

“你們綁架這是犯法的”

那人輕笑了一聲，笑意里沒有半分愧意，反倒帶著一點諷刺的意味。

“犯法？你現在有能力報警嗎”他合上文件夾，用它輕輕敲了敲自己的掌心。”

那人也不生氣，反而坐到了對面的折疊金屬椅上，雙腿自然交叉，仿佛在與一位老朋友聊天，“你要是真不認識，我們也不會浪費時間。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溫華臉上，像是在從中尋找破綻，

溫華微微抬眼，依舊不置可否。他沒打算說謊，但也絕不會主動開口。他現在唯一的主動權，就是“閉嘴”。

那人也不急，像是早習慣了對手的沉默。他緩緩站起，走向房間角落，拉開一扇鐵門，從里面取出一個便攜終端。

他走回來，把那終端擺在溫華面前，屏幕上的畫面已經加載好——

是他從基地截出的那段影像，編號L-13的關鍵片段。正是他幾天前頂著封鎖機制偷偷傳出的內容。

視頻在無聲播放。溫華頓時感到后背一涼。他確定這段數據并未留下傳輸痕跡，那是通過安庫給的離線通道傳出去的。眼前這人，怎么會有？

“你一直以為你在黑他們，其實他們也在看你。”

溫華心頭猛地一震，聲音在這冰冷的審訊室里顯得格外突兀。他盯著那個冷靜從容的男人，忽然吐出一句：

“行了，別裝了——安庫，出來。”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那個戴著薄邊眼鏡的男子一愣，隨即眉頭微微蹙起，嘴角那抹揶揄的笑意瞬間收斂，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然后，房間另一側的鐵門“咔噠”一聲被緩緩推開，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